宁婧垂下头时,那如瀑的青丝下,露出一半明艳的天颜,颈脖子肌肤赛雪,加上她那曼妙的身姿,仿如仙子嫡下人间。
江湖中评她为八美之二,实在是见过她的人的福气,不过看此等绝色,如今竟眉头颦蹙,任谁也会为之触动的。
我微微一叹,“你又何必?”
宁婧仍未抬头,亦幽幽叹道,“是啊,我又何必,徒惹人笑罢了。”
我皱眉,“我可没这个意思。”
宁婧慢慢点头,“我知道,今天我只是有些心神不静而已。”她又抬头道,“看,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请你坐下呢。”
待我坐到位子上,宁婧看着我嫣然一笑,“漠北风光我可是向往好久了,都是诗词害人,你得给我好好说说才行。只不知今时明月与唐相通否。”她神色已十分自然。
“人都不在了,纵是景物相同,也失去了那种味道,”我摇摇头。
宁婧失笑,“这就是你执着了。”接着她详问了我一些边塞的风土人情,两人说说谈谈,直至天色将晚,我便向宁婧告别。
宁婧点头,起身笑道,“知你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留你了。我如今出门不便,过两****记得带林家姐妹来看我,我听人嚼舌根编了个什么榜,对林小姐可是闻名久了。”
我点头应了,孤身退了出来。
刚走出宁婧院子,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音扬起,我停下脚步,侧耳而听,待一曲声尽,方挪动脚步离开。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不远处的院墙下,有一锦衣玉袍的中年也正负手驻足细听琴声。
正除了郑王爷再无他人了。
我走了过去,深深行礼道,“小侄参见王爷。”
郑王爷五十许人,脸上丝毫不见老态,他看我行完礼笑道,“子昂,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有人可是己整整三年没弹琴了,道是知音不在,弹之无益。现在,我可是托你的福了。”
我不由一阵感动,我知道那人自然是宁婧了,琴是她深爱之艺,她却为我封琴三年,这是何等深情,然而她在我面前隐藏得如此之好,就算刚才稍有失态,也没给我丝毫压力。这份感情我该将如何对之呢?
郑王爷见我神色,如何不知,他—叹道,“虽然同在杭州,可惜我与你父亲末能早相识几年,不过如今,子昂你不是别弃旧人之人,我亦掩不了天下众人之口。况且还有礼太监在,如今我这女儿都不知何是了局,现在她名字又给好事人排在什么江湖八美榜上,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今后还望子昂多加照顾一二。”
我道,“王爷您放心,宁婧之事即我之事。”
郑王爷点点头,笑道,“你如今将杭州闹翻了天,难道你不参加科试了吗?”
我点头道,“小侄非作官之才,所以也不在这方面进取了。”
郑王爷看着我,忽道,“听说,子昂在京城认识了居正大人?”
我一怔,我拜访张居正虽不是件隐秘之事,但象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关注的人不会太多,而这事这么快传到远到杭州之外的郑王爷耳里,莫非有什么蹊跷不成?
王爷看出我疑虑,微微一笑道,“子昂不必多疑,我是收到张大人的信才知道的。”
想不到郑王爷居然跟张居正有交信,倒是出乎我意料之事。
王爷看着我,接着道,“张大人写这封信可是为了你呀,他对你不愿出仕很是可惜,让我找机会劝一劝你。我知道子昂你不是易为他人左右的人,所以我就直说了,子昂,我一向将你当子侄看待,如今难得居正大人如此看得起你,有他提携,你他日在朝中必不可限量,你何必放弃这个机会呢?难道你真的要守王家产业一辈子不成。”
我想不到张居正这么看得起我,追人都追到杭州未了,而且还是通过郑王爷出面。
我摇摇头,“王爷与张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如今小侄主意已定,将来之事他日再说吧。”
郑王爷摇摇头,亦是无何奈何,不过他很快笑道,“以子昂之才,恐怕在哪都是摭藏不住的,看当今杭州城就知道了,当真让人大开眼界,你所说的那个红薯,何时能看得到呀,我也很好奇得很呢。”
我道,“小侄已经拿了一些给宁婧了,王爷您可去看看。如果觉得好,小侄再让人送些来。”
王爷笑笑,“看来我这王爷是托女儿的福呢。好啦,你去吧。”
我刚回到家中,小白就跑了过来,自红薯光饼事后,下人对我又恭敬了几分,小白的脸色带了几分神秘,“少爷,有两个女孩子来找你。”
我一怔,会是谁呢?我认识的女孩子可是少之又少。
我皱眉道,“你问清楚了?别是那些家属来求红薯冶病的吧?”
“当然问清楚了”,小白急忙道,“她们说是你在边关时的旧识、月前分手的,我才让她们进来。”
我心念一转,莫非是她们姐妹。“那她们现在在哪?”
“我把她们领到少爷的屋里去了,这事老夫人与林小姐都不知道。”说到后来,小白嘿嘿笑起来。
这小子居然把我想得如此龌龊,我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往我房间走去。
房间里,两个少女正偎依坐在靠里的椅子上,一个年约十六七,一个年约十四五,穿着少女寻常的裙裳,相貌都很可人。不过此时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仲怔不安。不时将目光望向门口。
果然是那两姐妹,她们也第一时间看见了我,马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前,跪了下去,将身子伏在地上,同声道:“请公子收留。”
我不去搀扶,默然看着她们,良久,方淡然道,“为何还要找我?”
她们中一人嘤嘤道,“先生说公子之因,公子果受之。”
我默然,缓缓道,“你们自已的意思呢,我杀了你们父亲,你们不怨我吗?”
我脑中又浮现出,大破鞑子大营时,这两少女持剑孤然无助,惶然看着大明士兵破屋而入的情景。
然后,脑海又转到大帐中,戚帅看着浑身是血的我,道,“子昂,如今战事已了,这里终非正途,我不能误你,此次战报当详禀居正大人,你替我去一趟吧,不必再回军营中来了。”
我不由感触满怀,“戚帅……”
戚继光摆摆手,威严道,“你不必说了,大明之制,武途到我这个地步是极限了,以你所长走这条路实在是可惜了,你进举博个出身,未必不可到居正大人之位,到时必将为我大明创下番事业。”
戚帅顿了顿,又道,“你这次进京,帮我送些礼物给居正大人,礼单我都备好了,你将这次擒获的那两个女子也带去,她们的那点武功我都废了,不必担心她们给居正大人什么乱子,不过,你记住,要秘密些,不得张扬。其余之事,我自会修书给居正大人。”
我皱皱眉,戚帅是不拘小节之人,不过,虽是阵营不同,但将这两妙龄少女视如事物般送人,这是我做不出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