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唯有真正伫立在西湖之畔,才能明白东坡居士的这一首妙诗是何等贴切的描绘出了西湖之美。正如那正在湖上冉冉行舟,荡起无数橹声浆影的渔人一般,黄昏中的西湖不同于黑夜里的神秘深邃,而是别有一番快乐欢悦的意味。
艳阳斜挂在远山之巅,站在断桥之上,回头可见远远的雷峰夕照。塔尖高耸,一柱如金。远近山色,浓淡相谐,平远的湖面似乎溶碎了金色,潋潋生辉。此时正值冬日。故而西湖的万顷碧波之中,没有那接天连日的莲叶荷花来为此情此景注上最妙到毫巅的诠释,但那一艘艘来往匆忙的渔船,也给入画之景平添了几分另样美好的活泼生机。
黄昏是归家的辰光,也是收获的时节。
而今儿个渔人们个个又都是收获颇丰,于是,只见那一条条满载归来的船儿皆急急的朝那停泊在西湖岸边的那一大片住家船只靠了过去,栓上绳索,高声向自己家中的妻女报告着喜讯,渔人们的欢声笑语,就恰似那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不绝于耳。
而就在这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之中,忽而,只见远方湖面之上骤然出现了一艘小巧纤长的乌篷渔舟,就宛若一支离弦快箭一般,在轻波荡漾的湖面之上破开一条翻腾的白浪,笔直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许是那操浆的人儿也被自家船只的速度惊得呆了,那支小舟竟是不闪不避的向一艘正在下鱼的渔船撞了上去。眼看便是一场舟翻人损的惨局,可堪堪便在此时,那艘小船的船首却蓦地向旁边一摆,划出了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唰”的一声,差之毫厘的躲了开去,只余下一阵阵层澜重波将那只渔船荡得起伏不定。
不知为何,这本应该是惊险之极的一幕,周围那些忙碌的渔人们竟仿佛是视若未见,便是那艘险些被撞上的舟儿上的几人也似乎没有丝毫惊魂之意,只是隐隐有几句笑骂传了出来。
“小叶儿今天走这般快船,莫不是家里头有情哥哥等着呢?”
“莫不是呢!听说那丫头今儿早上在石堤那边儿拾了个后生回来,少捞了不少鱼,还跟她家阿哥吵了一架哩!”
那艘乌篷小舟又自行了十余丈,便在一只平顶麻篷的大船之旁停了下来。旋即,只见一个高挑人影从船尾牵着船绳身形矫健的跳了上去,干净利索的几下便将船绳在甲板上的铁锭豁口处系好,继而回头望着来处,高声叫道:“薛家阿爹,你再多话,就让湖神爷爷保佑你家二伢明年娶个丑媳妇!”话音甫落,便引得四下的渔人们一阵嘻笑调闹。而那边儿船上先前说话的两人也自高声大笑起来。
“簪儿,你又调皮了。”
随着一声无奈的埋怨,一个精壮黝黑,浓眉大眼的汉子从少女驶来的那小舟的乌篷里矮身钻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将小船舱里边的鱼儿抛上大船甲板。
“谁让他胡说!”少女撇撇嘴,终于转过了头来。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此处虽非空谷,但在这个少女的姿容的辉映下,这盈盈西湖却似也有了空山幽谷的灵气清新!
只见这少女上身穿着一袭贴身的对襟青衣,将她那出落得婷婷玉立的高挑身材勾勒得分外窈窕。下身的黑色裤脚被她挽到了浑圆的膝盖处,露出了一双笔直健康的长长小腿,和一双****着的滑腻天足。她的皮肤虽不若一般江南女子的白皙细腻,而是略略有些微黑,可她的眉目五官却是难言的清秀柔丽。
两眼弯弯若月,樱口檀檀似珠。
让人乍一眼看去,只觉得按这个少女的如此窈窕的身形来看,应是燕赵儿女罢。可是再一瞅她的相貌,又觉得除了江南,还有哪里能孕育得出这等甜蜜可人的女子了?而此番她这一阵娇嗔薄怒,更是使她整个人充盈着一种纯稚憨美的灵气。
那汉子听了少女的话儿,蹙了蹙眉,直起身来,看着少女道:“胡说?我瞧那后生不像是什么好人,身上到处是血。你不是看上人家了,把他带回家里作甚?还耽误了那么一大阵工夫,咱家可少捞了不少鱼呢!”
“阿哥,你……你怎么也胡说!”少女的脸蛋儿泛起一抹潮红,使劲儿的跺了跺脚。
那汉子轻轻叹了口气,道:“簪儿,我也不管你究竟是什么心思。但是你要记住咱们这种人是什么身份!你若真想嫁人,也须得要寻个老老实实的人家,本本分分的过日子才好。那后生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跟我在屈家见到的那些江湖汉子是一般无二。你今儿早上要把他带回来,阿哥我也不拦你。只是,待得他醒了,就让他快点儿走罢。”
少女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哥,我知道了!我……我这便进去看看他醒了没!”说罢,少女转身一撩舱帘,便钻进了船舱。
这叶家兄妹所住的船舱不大,布置得也极是清贫简单。除了各种简陋的炊具家私之外,便只有几张修补得破破烂烂的渔网挂在舱壁之上。一张宽大的布帘将窄小的舱壁分作两截,里外各有一张薄木床,供他们兄妹两人起居。
少女轻手轻脚的拨开布帘,走进里间。那个苍白清瘦的少年便一下子映入她的眼帘。和早间他昏迷在那湖畔泥土之上的模样仍是没有半点儿区别。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眉头微蹙,似乎是在这悠长的睡梦之中,心里也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疲惫而寂寞。
少女的心儿又一次的揪了起来,目光在少年的脸上痴痴的逡巡,一点一滴的,似乎想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烙进心底。
少女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这个今天才见的少年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眷顾,但她清楚,这个人儿正如自家哥哥说的那般,和自己这种人家终究不是一路的人。瞧他的模样和穿着,应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罢,抑或是那什么江湖之中的一个风liu少侠。他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龙,而自己却不过是西湖之中的一条可怜的鱼儿。他或许会在自家的江河湖泊之中停留片刻,但他的天地,终究是那无穷无尽的浩荡苍穹。
留不住的,留不住的。叶簪,你这个傻丫头,你留不住的!少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
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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