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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继承晋太郎的政治地盘

安倍晋太郎与妻子洋子之间有三个孩子。长子安倍宽信,生于1952年;次子安倍晋三,生于1954年;三子生于1959年。第三个儿子因为过继给安倍洋子的娘家哥哥岸信和做养子,因此,名叫岸信夫。在日本有一种传统,即父母如果希望孩子继承家业,就会在孩子的名字里放进父亲或祖父名字中的一个字。岸信夫的“信”来自于岸信介。安倍晋太郎的大儿子名为安倍宽信,是各取安倍晋太郎之父安倍宽和洋子之父岸信介名字中的一个字组合而成的。而安倍晋三,又应该是取安倍晋太郎名子中的一个字而成(安倍晋太郎的名字取自于为明治维新而丧命的高杉晋作)。所以,至少从名字上看,安倍晋太郎夫妇最初并没有一定要让安倍晋三继承父业,走政治家道路的意思。

因为生长在一个政治家庭,安倍宽信与安倍晋三进了大学就开始接触政治。尤其是一到竞选时期,全家都得上阵为父亲助选。但是,随着帮助父亲参选次数的增加,性格内向的安倍宽信对参与政治越来越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参加选举成为议员本来就是为选民们服务,却要向选民们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就像是在求着大家,让自己替他们服务,这点与岸信介的夫人岸良子,也就是宽信外婆的想法完全一致。安倍宽信比较稳重,一般不发表意见,然而一旦决定下来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安倍晋太郎在征求他的意见之后,就不再要求安倍宽信接班也来做“政治家”。

安倍宽信大学毕业之后就职于三菱商社。为了避嫌,对于进入三菱商社的安倍宽信,安倍晋太郎不敢拜托熟人照顾。但是已经卸去公职的外公岸信介却不在乎这一点,公然给三菱商社董事长打招呼要他关照安倍宽信。按照岸信介的说法,首相也有骨肉之情,也是血肉之躯。毕竟生于宰相家,就凭这一点,安倍宽信在商社里的日子过得非常顺心,以后他与“牛尾电机制造”董事长牛尾治朗的女儿牛尾幸子结为夫妻。牛尾电机制造是由牛尾治朗成立于1964年的一个家族性公司,但是今天却已经发展到资本金达195亿日元,日本国内外职工一共4390人,年销售额达617亿日元的国际型企业。牛尾治朗很早就被人称为“日本财界的新星”,曾经是大平正芳和中曾根康弘两位首相的智囊,1995年当上日本三大经济团体之一经济同友会的代表干事。在小泉内阁时期,牛尾治朗一直是事实上的中央经济指挥部的经济咨询会议议员之一。在与安倍家联姻之前,牛尾治朗就一直是安倍后援团体“总晋会”的会长。从安倍和牛尾家族的联姻,以及将在下面提到的安倍晋三的婚姻问题中,我们不难看出日本社会中政治与财富之间的关系。

就好像是命里注定一般,与安倍宽信相反,安倍晋三却对政治越来越感兴趣。据说从小学开始,安倍晋三就知道为父亲拉选票。他向往自己也成为一位政治家,很早就考虑转学到油谷町乡间,借此为自己将来出马参选培养人际关系。

但是幼年的安倍晋三哪里知道,按照日本今天的选举制度,生在东京、长在东京的安倍晋三,虽然没有作为油谷町的居民在这里住过一天,但是照样能够被作为油谷町所在选区的代表参加国会议员选举。因为选民们在选择投票对象时,与其说是重视候选人在当地的声望,还不如说更为重视候选人有没有能力在他当选后给选区的居民们带来更多的实际利益。换句话说,一个政治家对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的影响力,才是日本选民们决定选谁的关键。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让选民们将选票投给一个他们毫不了解的人,让他去代表自己说话,让他去给自己争取利益,选民们当然还是会产生犹豫。所以,任何一位议员,除了要在议会政治中钩心斗角、扩充实力之外,同时还要处心积虑通过与选区的各种联系,在选民中建立起坚固的支持者和拉选票的网络。安倍晋太郎为安倍晋三留下的遗产之一,就是这个山口县选区的选举网络。

一个国会议员在某个选区里长期构筑经营的选举网络,一般被称为这位政治家的政治地盘。

11月2日,政府公布了安倍内阁成员的资产,每人总额平均为9136万日元,最多的是外务大臣麻生太郎,最少的为防卫厅长官久间,安倍晋三首相位居第三。安倍晋三名下的财产主要有:山口县下关市下田中町3191平米的土地和844平米的豪宅,价值6674万日元;山口县长门市油谷町土地18938平米和241平米的住宅,价值2574万日元;位于山梨县鸣泽村富士山的别墅,价值482万日元;定期存款4880万日元(其中800万为妻子名义),公债150万日元,另有不计入资产总额的49000股森永制果公司证券等。

从公布财产内容中可以看出,安倍晋三名下的财产主要是山口县内的不动产。并没有在山口县生活过的安倍晋三,怎么会有山口县的不动产呢?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由安倍晋三继承的遗产。

对于政府公布内阁成员的做法,日本社会普遍认为带有一种欺瞒意味。因为,这种公布或许可以让日本民众知道阁僚中谁最有钱,但是却并不能告诉民众此人究竟有多少钱。首先,公布的不动产价值是远远低于市场价格的不动产税计算标准价;其次是只公布定期存款而不公布活期存款;第三是只公布持有证券的数额而不公布价值,并且不计入总资产。例如安倍内阁的官房长官盐崎,公布的总资产仅为5174万日元,但《朝日新闻》按市价计算出他持有的各种公司证券就超过了1亿1000万日元。而安倍晋三持有的49000股森永制果公司证券现在价值1372万日元,九个高尔夫球场的会员资格(其中一个为妻子名义)中,仅东富士乡村俱乐部一处就价值280万日元。由于公布的资产总额不过是定期存款与打了折扣的不动产,“公布资产”实际上贬值为政治家的一个宣传自己的手段。不仅可以借此“打造”出自己的清廉形象,甚至可以唤起选民们的同情心以及亲近感。

安倍晋三今天住在东京都涩谷区,他数十年来生活的据点也是在东京,然而在他公布的资产中却没有东京的不动产,据说是因为他居住的住宅在名义上属于他母亲安倍洋子和哥哥安倍宽信。但是既然母亲在世,为什么安倍晋太郎在山口县的遗产却变成了安倍晋三的名义?安倍家族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公布安倍晋三在山口县有住所、有资产,因此告诉选民安倍晋三与选区的盛衰息息相关。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看出,与其说安倍晋三继承了安倍晋太郎在山口县的遗产,还不如说是继承了安倍晋太郎精心构筑起来的政治地盘。

日本在法律上已经规定,所有的孩子都有平等继承父母遗产的权利。但是许多家族为了经济地位不因孩子分家而被削弱,依然是让长子继承全部家产。但是在安倍家族这样一个完全政治化了的家庭里,这种传统大约是行不通的。因为对于安倍家族来说,最高的使命无疑就是继承安倍晋太郎的遗志,早日拿下自民党总裁,也就是日本政府首相的位置。于是,后代中选择了政治家道路的安倍晋三,自然也就成了安倍晋太郎在山口县选区中一切遗产的唯一继承人。这大片的土地和宽敞的豪宅不仅仅代表金钱,也是安倍家族存在于这块土地上的象征,意味着安倍家族在这块土地上的政治权威。同时,在实际的操作意义上,这些不动产还是维系安倍家族支持者网络的重要环节。

1982年11月,安倍晋太郎被中曾根康弘首相指名担任外务大臣。接到任命的安倍晋太郎,要安倍晋三辞去神户制钢的工作,来做他的秘书,也就是外务大臣的秘书。按照母亲安倍洋子的说法,这项任命是由于安倍晋三在美国学习、工作的经验得到了日本外务省方的好评。但是周围的人似乎并不这么看,许多人都说至少应该等到安倍晋三在企业里干到课长,学会御人之术以后再让他来干政治家秘书也不迟。听到此种意见,起初安倍晋太郎也有点儿犹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听进周围的意见。为了免得他人多言,安倍晋太郎要求安倍晋三第二天就报到,但因为安倍晋三从小不善于收拾自己东西,结果迟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去上班。听到倍晋三的突然辞职,神户制钢的同僚里平时并不知道其父为安倍晋太郎的人,甚至还以为他要回山口县去开办自己的企业。

在日本,成为政治家的捷径,就是先作国会议员的秘书。其原因,第一是通过做议员的秘书,可以在议员身边熟悉日本的政治体制,了解当前存在的重要政治问题,并且学习处理各种政治问题的手法;第二是可以借通过做国会议员的秘书,迅速接近政党及派系的中枢,建立自己的政界人际关系,一旦认为时机成熟,即就可以经推荐参加选举。有实力的秘书,就直接参加国会议员选举,没有实力的秘书则往往由参选市、县议员做起,直到积蓄下实力以后再参加地方自治体的行政首长或国会议员选举。所以,一旦成为国会议员的秘书,就等于宣告自己要走政治家之路。

但是,要想成为一位国会议员的秘书并不容易,想要成为一位进入国会议员的决策圈子的秘书更不容易。一位秘书,如果不了解这位国会议员的交际网络、经济收支甚至是个人隐私,就不可能为议员出谋献策,这样也就走不进他的决策圈子。而秘书一旦得到了议员的信任,开始紧随议员左右,就会掌握到议员的隐私和心理,这时他不仅能够对议员产生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可以利用这种位置趁机编织自己的关系网,更有甚者还会狐假虎威,谋取私利。所以,很多议员在选择秘书时都会比较谨慎,不单看他是否精明强悍,还要看他是否可靠。鉴于以上理由,许多政治家干脆就让自己的家族成员做自己贴身大秘。而如果议员选择的是自己的儿女,就明显带有让儿女继承自己事业的意思。反过来说,如果儿女决定做父亲的秘书,这就说明他或她已经有意继承父业,并且有朝一日世袭接收父亲的政治地盘,当年的安倍晋三就是这种性质。

日本的国会议员秘书分为“私设秘书”和“公设秘书”两种。“私设秘书”是议员自己雇佣的秘书,人数不限。私设秘书中既有议员最为信赖的大管家,还有一些根本就进入不了决策圈子,不过是由后援团体企业派来帮忙,或只要名义不要报酬的挂名秘书。据说,因为父亲小泉纯也众议员去世时自己还没有打好政治基础,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也是从这种秘书干起,靠给福田赳夫拎包才得以走进政界的。

按照法律规定,不论众议院或参议院,任何一位日本国会议员,都可以拥有三位由国家发给工资的“公设秘书”,分别称为第一秘书、第二秘书和政策担当秘书。公设秘书的职责为帮助议员进行政策立案,以及辅助立法活动。公设秘书工资很高,他们的月薪以从事议员秘书年限和本人年龄计算,实际数额高于同龄的国立大学教授。

肥水不留外家田,一部分国会议员使用挂名的公设秘书,截流他们的工资中饱私囊。而国会议员使用自己家人作为自己秘书的则无一不是“公设秘书”。有人计算,在小泉任首相期间,日本有147位国会议员任用自己的家族成员为公设秘书。其中任用儿子的有52人(长子35人,次子17人),任用妻子的有35人,任用女儿的有11人,其余还有任用兄弟姐妹、女婿儿媳、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甚至还有任用丈夫、母亲的。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第一秘书,以后又转为政策秘书的,就是他的姐姐小泉信子。据其他议员秘书计算,小泉信子每年工资收入可以达到1400万日元以上,有人攻击说她的实际工作不过相当于小泉的保姆而已。

按照早年法律规定,成为议员的“公设秘书”需要经过考试,但是因为要谁做自己的秘书,国会议员有权自己决定,所以这一规定形同虚设。为了防止舞弊,20世纪90年代开始“政策担当秘书”要进行资格考试,但是又保留了如果给国会议员干过十年秘书(公设十年或公设加私设共十年)就可以通过审查取得“公设秘书”资格的规定,结果使得国会议员们还是以使用自己找来的“公设秘书”为多,而真正通过考试取得公设秘书资格并最终成为国会议员公设秘书的人寥寥无几。例如,在国会众参两议院议员的680名政策担当秘书中,真正具有这种资格的不过十分之一。当年的安倍晋三当然也不在此例。

当然做国会议员的秘书,只是今后参选议员的一个预备阶段。1987年5月,山口县选出的自民党的国会参议院议员江岛淳突然死亡,需要补选。这本来应该是安倍晋三出马竞选的一个机会,已经躺倒在病床上的岸信介也希望自己在世之日里可以看到外孙安倍晋三当选。因为不是众议员,可以躲过父子相争的局面,所以安倍晋太郎原本也想让安倍晋三出马。但是因为江岛的儿子也想出马,要想从江岛淳当年的选区中夺过江岛家族的政治地盘、赢得选民的支持,当然不是一件易事。

安倍晋太郎也觉得时机并不成熟,况且加上自己时任自民党总务会长,并且正在向自民党总裁的大位冲刺,所以既不好只为自己的孩子开绿灯,也不好因去侵占他人的地盘而在自民党内失去人心,进而丧失成为自民党总裁和日本政府首相的机会。他劝慰安倍晋三:“我一退休、或是一当完总理,就会把位置让给你。但是作为一位政治家的孩子,你现在必须耐心等待。”就这样,安倍晋三放弃了那次机会。安倍晋太郎所说的位置其实就是选区的支持者。就这样,安倍晋三跟着安倍晋太郎做了八年半秘书,直到安倍晋太郎逝世后,才能够有参选的机会。到此为止,他经历了父亲安倍晋太郎担任外务大臣、自民党总务会长、自民党干事长之职。

在日本的议会政治体系中,即使一个非常有作为的政治家族,也很难同时出现两位国会议员。从1996年举行的第41届众议院大选开始,日本实行小选举区制,即一个选区只选举一名国会众议员。在此之前,日本实行的是中选举区制度,就是在一个较大规模的选区内可以同时选举出数名众议院议员。从理论上来说,在中选举区制度下,一个政治家族中是可以出现复数的国会议员的,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却很难。因为即使在中选举区制度下,父子两人如果在同一个选区内同时出马参选,也有可能演变为父子之间的鹬蚌相争、互相残杀。所以说,没有父亲之死,安倍晋三很可能无法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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