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色即是空
梁图雕回到家，拿起这一本粘为一体的书，回想起窗内那个神秘女子，气质脱俗，淡极始觉花更艳形容那美好感觉再贴切不过。不知这女子有什么秘密要把层层纸粘住再丢弃，不禁思索起来。蓝芷羽仙突然在他面前现身，吓了他一跳，蓝芷温存地说：“公子不必惊慌，我是来助你，不是来害你的。”梁图雕的心弦被这大姐姐式温柔关怀拨得颤了一下，对蓝芷深有好感。蓝芷把手放在粘书上像洗牌一样，把纸张分开又排好顺序，呈给梁图雕观阅。
原来这纸张里写的是素铭用玉女心镜看到树泉与珍玉秋的生活，心中酸溜溜而写的日记，原文有“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鸟也要像泉哥那样的鸟，枝也要泉哥那样的枝。铭妹祝福并天涯永望。”梁图雕生气地把这日记摔地上，原来那出落得天人一样的神秘女子就是花树泉的妹妹花素铭。“不过是贱人罢了。”梁图雕一票否决自己片刻前的爱恋，令蓝芷倍感欣慰。
蓝芷乘胜追击，说：“我虽只是个低级羽仙，但也饱读诗书，可以为公子做智囊幕僚，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虽九死而犹未悔。”梁图雕一听这话，马上踌躇满志，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玉赠给蓝芷，说：“有了这个信物，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谁都别想伤害你。”蓝芷眼中波光闪动，没想到多年暗恋也得厚报，不但可以与心上人一起抱团打天下，而且受其保护，仿佛得了护花幡一样，死一万次也值得。
正在这时，手下人过来通报，老爷要见公子。梁碧路和黑暗魔假扮的师爷已在座，梁图雕行了恭敬礼，分宾主坐下。梁碧路说：“师爷观天象，发现魔尊出现，天下将成为魔的天下，为挽救天下苍生，你必须娶魔尊的女儿花素铭，得到她的先天正气，号令天下。”梁图雕本想说自己已有智囊幕僚，天下已定。但师爷已洞悉他心事，说：“先天正气之所以在花素铭花树泉身上，是因为老天爷要从苦果里结出善因，魔尊虽是魔，但他的儿女可以用先天正气克一切魔，是天下至善之人，得之你幸，失之你命。其他各路神仙都要败在先天正气之下。”梁图雕一听到失之就要夺自己的命，就惊愕地张大嘴巴，本想说太危言耸听了吧，但梁碧路笑着说：“雕儿莫惊，师爷说你有龙凤呈祥之命，得到先天正气也是命中注定的画龙点睛。”“哦，”这话梁图雕太爱听，就放心地说：“孩儿遵命就是。”
黑暗魔对千手千眼观音说，树泉和素铭的预示冰鉴和玉女心镜应该封印，只有危及性命时才可开封，这样才能保证树泉和梁图雕对决时的公平，千手千眼观音应允。
梁图雕安慰蓝芷，自己只是把素铭当成一个摆设，只要得到先天正气，就把素铭休掉，或让素铭永伴青灯古佛，红尘中最逍遥是与你相知相惜，生死与共，白头鸳鸯赋比仙。蓝芷明白梁图雕已看穿自己的暗恋，许下生死与共的诺言，唯有欣慰地说：“我都明白，你心知我心，白头永不负。”
树泉的预示冰鉴被封印，与平常人一样，肉眼凡胎，又不记得花心魁的旧事，浑浑噩噩被请到凝翠楼，举行了一个滴血认亲仪式。树泉看凝翠楼上上下下的人都叫自己“花少爷，少当家的，少舵主。”心里既没有高兴贪恋这荣华富贵，也没有厌恶人们的巴结，只是觉得自己像个木偶傀儡，做着不是自己本性的事，生怕得罪谁会被黑掉。
花心魁坐着豪华锦盖八人大轿，来到凝翠楼，假冒的红萝绿萝也扮演花树泉和花素铭的亲生母亲，坐着上座。黑暗魔操纵的滴血认亲自然要铁的事实一样证明树泉和素铭是花心魁和红萝绿萝的亲生儿女，然后开始比武招亲。
小镇上大多数人都知道纸蝶上谜语的谜底是“普通人”，所以来擂台挑战的人还真不少。有些人信佛，偏爱还俗的尼姑，也想用俗家武功挑战尼姑的少舵主哥哥，“砍柴王子”花树泉。花树泉身穿白衣袍，腰束锦带，头束翠玉银丝绽莲顶冠，仿佛换了一个人，从下里巴人变成阳春白雪玉树临风翩翩出尘佳公子，只是表情呆板，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隐忧。
第一个上台的是经常去析嗔庵上香的中医世家杨夫人的爱子，杨文举，因为杨夫人喜欢析嗔庵的小尼姑素铭，杨夫人曾当面夸她，一看就知道是菩萨身边最虔诚的龙女凤姑。杨文举自见过素铭一面后，也念念不忘，心下赞叹：此女长得像自己想象的样儿，言行举止也像自己理想的好女孩模样，真是天天入梦，美梦成真，佳人竟已近在眼前。杨文举老实又儒雅，家教极好，学的武功也是名门正派武当太极拳。上台抱拳，谦恭对谦恭，花树泉和杨文举一见如故，心生好感。过招变招，台上两人切磋武功也彬彬有礼，靠谱地有板有眼，抑扬顿挫如和诗般洒脱韵致，行云流水，招式意犹未尽，只因要彼此再谦让三分。树泉呆板的表情化开一处冻土，露出知己相惜的一抹微笑，想要收手承认自己甘拜下风，心里一百个愿意把素铭妹妹嫁给杨文举。
但就在此时，梁图雕如天外飞仙，一身宝蓝锦装，挟一把金黄色香扇，大喝一声“我来也”，造型极酷地玩着扇子翻转过众看客头顶，落在擂台边上。
杨文举和树泉的表情都不好看，好比儒者遇见霸王，前者要谦让，后者要强攻威逼，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梁图雕志在必得，得意地甩开扇子说：“我本不想来，但天意要让你们开开眼，见识我梁家绝代风骚，看招。”梁图雕用香扇发出暗器，先声夺人先发制人，杨文举和树泉像两条沙丁鱼遇到金枪鱼，不得不放下斯文，如飞蓬散叶，哗然慌忙躲避，此时招式再用以柔克刚也只是纸上谈兵，只能以快打快，但十四岁的树泉内力不济，无法支撑快闪时内力的消耗，只见梁图雕的暗器如天女散花，招式快猛如毒蛇吐信，杨文举和树泉也赶忙接了两样兵器招架，但只堪堪挡开暗器，护住自身不受伤，在梁图雕这狂风扫落叶之势下，二人都惊叹野蛮果然比文明更善斗，打架是不需要斯文的，只需要野性。
花心魁从擂台上方露台现身，十分欢喜，高声喊：“梁少爷雅量高致，请手下留情放过小儿花树泉，老夫定当万分感佩。”
梁图雕收扇而立，得瑟地接过主持人送来的大红花，遥望云端那若隐若现的蓝衣羽仙，长笑也飘过云端，仿佛在接受蓝芷的恭贺。
树泉面如死灰，握砍柴刀的手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弥勒看他这样，用传音入密安慰他：“梁图雕比你大十岁，又用暗器，胜之不武。”而素铭则走过来说：“色即是空，嫁谁都是嫁，幸福不幸福都不必耽于所喜所爱，才能拿得起放得下。”旁边的杨文举不忍地看着素铭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心事如最精美剔透的冰莲碎作千瓣万瓣。珍玉秋也走过来，拍拍树泉的肩膀，只是叹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不好说梁图雕卑鄙以大欺小，居然靠发暗器取胜。
一顶花轿接素铭去了婆家梁家，嫁妆豪华，婚礼奢华。花心魁城了梁图雕的岳父，觉得有这个女儿还真值了，梁总督从此以后就与自己同气连枝，自己也算攀对了高枝。
一年以后，素铭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梁思哲。但奇怪的是，梁图雕并没有得到先天正气，也没有显出什么逆天的超能力。黑暗魔作为幕僚只好说：“传说中通过交合可以转移先天正气，但传说只是传说，可信可不信，不过花心魁真的是与梁家门当户对可助一臂之力的好亲家。”
梁思哲未出生前，梁图雕心想：女人生孩子真麻烦，要是生下一个又一个女儿就更麻烦，不如让素铭去析嗔庵住。梁思哲出生后，黑暗魔又对梁图雕进言：“有了这个儿子，那绝对是龙凤呈祥之画龙点睛，儿子就是你的眼，龙之睛。”梁图雕说：“我又没瞎，怎么说儿子是我的眼？”黑暗魔说：“你现在只是一省之总督，但你儿子会成为真命天子，得天下得万千仁心，眼是心灵之窗，在眼中求仁得仁求义得义，您本就仁义，当然会因儿子而仁者心动，仁上加仁，抚有天下，靠的是儿子这龙之睛呀。”梁图雕看儿子那一双剪水双瞳格外入眼，儿子笑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越看越欢喜，便相信日后成大事全靠儿子这龙眼。
素铭虽不喜欢梁图雕，但却非常爱儿子，仿佛儿子比天下最痴情的情人还重要一万倍。梁思哲像素铭，一点也不像梁图雕那么强势。树泉非常喜欢这个小外甥，经常到析嗔庵看望梁思哲，给他带来自己手工制作的蝈蝈笼，听笼中蝈蝈叫，看小思哲惊喜地围着笼子团团转，拍手欢跳。
小思哲一天天长大，到三岁时已能生活自理，不需要把屎把尿，也不再尿床，梁图雕就赶快把他接到自己身边，让蓝芷带他教他。素铭见不到小思哲，竟终日以泪洗面，还要绝食自尽。树泉只好答应素铭，拼着死在梁图雕的暗器下，也要把小思哲带回她身边。当然还安慰地说：“我没那么容易死，还有珍玉秋姐姐帮我，一定会智取，而不是强攻。”
珍玉秋设计在梁图雕给小思哲过三岁生日时，找机会掉包，用一个跟小思哲长得一模一样的蜡像调换小思哲。树泉的蜡像手艺还不赖，做出来的蜡像栩栩如生，但就是不会动不会说话，但能骗一时就骗一时吧。不过到了生日宴会现场，树泉献上一个小号的思哲蜡像权作贺礼，而珍玉秋则带着跟思哲一模一样大的大号思哲蜡像跑到后院荷花池，把蜡像丢在荷叶上，大喊大叫：“天降神子了，小思哲的孪生兄弟显灵，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人们跑来看热闹时，树泉赶快用点穴功把照看小思哲的丫鬟点晕，抱起小思哲，就要从房顶上逃走。但是蓝芷羽仙是绝不会让梁图雕失望的，她在半空中现身，一招手隔空取物，把小思哲抢过来，说：“不要跟梁少爷作对，否则我第一个不答应。”树泉冷笑道：“你不过是他的走狗。过去你帮我脱离梁图雕的陷阱，叫我不要报复他时，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才答应你。但从此以后，你与梁图雕狼狈为奸，我必大义除奸。”蓝芷知道树泉要硬抢，自己不敌他先天正气，就隐身遁逃。
树泉不知这是隐身术，只好回去找珍玉秋。珍玉秋已与梁图雕交手，因为大家都发现这个孪生思哲只是蜡像而已。梁图雕十分生气，珍玉秋则十分犀利，边出招边说：“你不是很爱整树泉吗？有他没你，有你没他。如果你让外甥不认舅舅，我们也必让儿子不认父亲。一报还一报，绝不妥协。”蓝芷隐身在梁图雕身边耳语了一番，梁图雕说：“罢了罢了，让他们快走，我今后再不要见花树泉和珍玉秋。”于是花心魁派来的人把花树泉和珍玉秋带回了凝翠楼。
花心魁把树泉劈头盖脸数落了一番，不过没有家法伺候，因为花家没有家教。但是花心魁看树泉很看不起自己巴结梁图雕，就更加脸红脖子粗，撂下一句话：“你再这样跟我们较劲，休怪我翻脸无情，不认你这砍柴的穷小子。”树泉哈哈大笑，抚掌大快说：“我早就不想做这跟匪徒一样的少舵主了。我宁愿安贫乐道，漠视天下所有巴结权贵的走狗，狡兔死走狗烹，抨抨又烹烹，弊绝风清。”
树泉仰天长笑，与珍玉秋振衣而去，留下花心魁喃喃自语：“谁是狡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