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前堂,十几个下人陆续前来,正在房里上药的马姓小厮也突然被喊来了。一看,管家身边站着大小姐的俩丫鬟,身后一排家将个个拿着木杖,面无表情的看着就让人发憷。
“管家,您把咱们大伙儿喊来干啥呢?”
见人来齐了,管家撇头往铃铛扫了眼,铃铛当即站出来,指着马姓小厮道:“就是这人!”
“来人。”管家挺着背,面色严肃。“拖下去,杖刑二十。”话说完,就有两家将上前,粗鲁将人一拽丢到一旁的条凳上,板子顺当地落在小厮屁股上。
“啊,你们凭什么打人?我犯了什么错?”剧痛落在身上,小厮连连惨叫。
铃铛冷道:“枉顾尊卑殴打盛少爷,辱骂二夫人,你还不知错?”
“他本来就是野种,谁都能打骂,为什么就打我一个人,我不服不服!”小厮挣扎,意图躲避杖刑,却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铃兰气不过地跳出来:“盛少爷才九岁,你怎么狠得下心往死里打?就算他不是将军府的少爷,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处置他。”
“是他先偷东西,还张口伤人的。”小厮痛呼,破口大喊。“我是周姨娘的人,没有卖给将军府,你们不许打我,不许打!”
“不是我将军府的人,却领着将军府给的月银。”管家不由盛怒道,“我待会儿倒是要好好问问周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跟了蕲嵩多年,把蕲小姐当亲闺女般疼爱,可姑老爷却害得她郁郁而终,还不知廉耻地威胁老将军将周氏三人接回来。对周氏,管家是非常不屑和厌恶的。得知大小姐要惩治的下人中,那姓马的小厮是周氏奶嬷嬷的亲儿子,他就以怕铃铛两人镇不住场面为由,亲自带人过来坐镇。
就算折不了敌人的手脚,也得让他们痛上一会儿。
“你个老匹夫敢打我,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小厮声声哀嚎,惨痛的叫声几乎响彻院子,吓得在旁的十几人心惊胆战的。
“二栓,二栓~”收到消息的周氏匆忙从铭禾居赶来,奶嬷嬷赵氏跑得飞快,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儿子,赵嬷嬷奋不顾身扑过去,悲天跄地的好不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这府中谁不知马二栓是替自己的办事的下人,竟然有人动刑都动到他身上了,不是打她周氏的脸吗?
管家冷哼:“老奴还想问周姨娘为何纵容下人殴打盛少爷?”
“哪个盛少爷?”周氏阴沉着脸,脑子还转过弯来。
铃兰气鼓鼓地道:“盛少爷是二夫人所出,那人竟敢对盛少爷拳打脚踢的。”说着,她脑袋转向一边,看向另外十几人。“你们看主子被欺负,不帮忙不说,还站着看戏。小姐说了,要给你们每人十个板子,扣半年月钱。”
“冤枉啊,周姨娘,您可得给小人们做主啊!”铃兰声音一落,那些个下人跪了一地,个个朝周氏哀嚎喊冤。
铃兰两婢气得脸绿,就连管家也面色不虞,将军府真是养了群“好狗”啊!
“你们冤枉,就是说本小姐在污蔑你们?”廊檐下,一声清音,冷意涟涟,生生平息了园中的喧闹。
寻声望去,玉人神情淡漠,面覆薄霜。拾级而下,她冷然道:“那就说说,本小姐如何污蔑你们了?”
“……”跪地的下人彼此互觑,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大小姐竟然是亲眼看到马二栓打骂蕲盛的,自然地也将他们漠视看戏的举动瞧了个清晰。
“既然都说不出来,那就行刑吧。”蕲芳华面无表情地说。
见一众求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氏迈步上前,表情倒不似上回在风澜院那般尖刻:“大小姐,他们是有错,可你这般惩罚也有失公允。毕竟,老将军可不承认那人的身份。”
“是啊,是啊。”害怕受罚的下人们纷纷应和,蕲盛母子早就被老将军厌弃了,他们就算欺负了又能怎么样?
蕲芳华蓦然发出一声薄笑,乌眸深深流转在周氏身上:“你周氏,乃薛姓人所豢养的外室,薛氏翎儿更无半分蕲氏血脉,与我将军府无亲无故,那将军府的人是不是人人都可将尔等欺之辱之?”
“……”管家旁观许久,闻她如此相问,差点激动得要叫上两声好了。其他人也觉得,大小姐这话可真捻针刺血,让人疼啊。
周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交叠在腹上的双手一下捏紧,有一刹那盛怒的她几乎被气得双眸喷火,恨不得把蕲芳华给掐死。
外室,私生子,这是他们母子身份上的硬伤。她在将军府积极钻营,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给自己和孩子们一个体面的身份。这些年,她做得极好,打理府上伺候薛少荣和老将军,下人们见了他谁不恭恭敬敬喊声主子。
孰料,蕲芳华这个在她手底讨生活的臭丫头片子竟然这样当众戳开她的旧伤,简直该死!
看周氏气得浑身都哆嗦了,蕲芳华并没什么感触,侧眸:“管家,这里便交给你了。”
“大小姐放心,老奴定办得妥妥当当!”一个脆声,管家回答得那叫响亮。
蕲芳华回首,瞥了眼努力压制着内心暴怒的周氏,说道:“二婶和二弟是将军府的正经主子,柴房那地方可不是他们呆的,周姨娘明白了吗?”
肩膀抖动着,周氏的脸一时青一时白的,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眉眼,心底的怨怒更胜。可到底记着这是大庭广众,只能忍了这口气,道:“我知道了。”
眼帘遮住的眸子深处,冲天的怨恨不住地翻涌:蕲芳华、张氏,你们给我的羞辱来日定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