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儿回府,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蕲芳华不就是仗着祖父喜欢她,才敢大胆妄为的。不过嘛,看样子其实也不过如此。”丫鬟捧来香茗来,她拿过来浅浅呷了两口。
周氏坐在临窗的高脚塌上,手里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嗤笑道:“那小贱人的确不知天高地厚,但能让展护卫不惜得罪老不死的去帮她,为娘还真意外。”
“对了,今日的事怎么样了?”她们一同出门的,结果,蕲芳华却先回来了,周氏觉得事情或许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薛翎儿笑道:“她打扮的那么好,清灵县主她们自然是不喜欢的,而且啊,她还言语无状,给嫣然表姐难堪。等到明天,我那美丽的大姐应该能‘名满凉都’了。”
“不过——”她脸色突然难堪起来,“我离西陵伯府时才知道,三表哥邀了尚书令苏大人的小公子苏陌白和肃亲王过府,偏偏,他们都见过了蕲芳华。而且,原本我打算让大表哥在花园里拦着蕲芳华,让其他人误会他们有私情,可谁知道那个蠢货陪肃亲王殿下见了她后,竟然想把蕲芳华送上肃亲王的床榻!”
也不想想,以肃亲王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哪个女子,只要招招手那人就能乖乖地贴上去,还用得着他周劭去做这顺水人情?
拍马屁愣是被他弄成了多此一举!
周氏也惊了:“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她那大侄儿自小就是个花心风流的性子,才十二岁就祸害了身边的丫鬟,凉都的青楼花坊哪个地方没有他,典型地看到了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腿。居然要把蕲芳华那样的美人儿往外送,实在匪夷所思啊!
“谁说不是呢!”一说这个,薛翎儿几乎要气歪了嘴。
自她长大露出些颜色后,周劭就色眯眯盯着她,打着主意想把她弄到床榻上玩弄,把她给吓得都不敢怎么在西陵伯府走动。为了除掉蕲芳华,她忍着恶心被周劭动手动脚,却没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来咱们得另想办法了。”周氏认真道,看女儿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心疼地揽过来安慰道。“忍一时之气,只为往后狠狠地扬眉吐气。翎儿,娘晓得你难受,但你放心,你现在所受的一切痛苦,娘一定会加倍地从蕲芳华身上讨回来!”
得了保证,薛翎儿这才露出笑颜,乖乖巧巧地窝在周氏怀里。
李琥被抓的事,如石子没入大海里,根本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倒是蕲嵩,三番五次地去摄政王府,每每都被拦住,却依旧不死心,想要去救自己在军中仅剩不多的心腹。
大抵是被他弄烦了,摄政王直接赏了他一顿板子,命人将他给丢远了。
蕲嵩这下可成凉都的笑谈了,护卫将他抬回了将军府,蕲芳华让大夫给他治了伤,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后,再次下令不准他踏出松鹤堂。
不少人躲在一旁看笑话,说过不了多久,大小姐肯定又要把人给撤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蕲芳华丝毫没有松动,家将们将松鹤堂围得铁通似的,想出来的出不来,想进去的进不去。
反观蕲芳华,像个没事儿人,该吃饭吃饭,该散步就散步,完全没有囚禁了长辈心中忐忑惶恐不安的样子。
薛魁从军中回来,听到下人议论此事,风尘仆仆地顾不上换衣就来了风澜院,刚进院子就听到蕲盛朗朗清脆的声音:“……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清冷柔和的女声问道:“可知此话何意?”
“有些人依中庸之道而行,却半途而废。真正的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即使一生默默无闻也会后悔。君子的道广大而博深,普通男女虽有愚昧不贤明,也可以知道君子的道,但它最高深的境界,即使圣人也有弄不清楚做不到的地方。天地如此之大,可人们尚且不满足。所以,君子说到大,就大得连天下都载不了。君子说到小,就小的一点都分不开。”
“《诗经》说,鸢鸟飞向天空,鱼儿跳跃深水,说的是上下分明。君子之道,开始于普通男女,但它最高深的境界却昭著于天地。”
小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从容和自信,言语字句条理分,显然对这段文字很是熟悉。
蕲芳华道:“背书解文之事,但凡识字的人都会。”
“大姐。”小少年被她说得一时尴尬起来,局促道:“圣人所言,其奥义深刻高远,我只是悟出点皮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