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珠帘，两人还能听到里面张诚呼呼的喘气声，听声音好象极为生气，可杨宇卓实际上也没说什么错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也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呀！
张直心想：“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现在不过是伴了个太监而已，就有种上动物园，掉进虎洞里的感觉了！”
就听张诚又道：“你现在就去办，给直小子补个好缺儿，别让人说咱家亏待了自己人！还有，明天就入值吧，等在宫里待上个把月，有了资本，就调到东厂来做个百户！一步一步的来，免得别人说闲话！”
杨宇卓忙陪笑道：“厂督爱护张直，谁敢说什么闲话！”
“直小子，好生做着，莫要闯什么祸出来，要是在宫里犯了事，咱家也是保不住你的！下去吧！”张诚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打发了两人出来。
两人告辞出来，绕过长廊，汇合了杨东升，杨宇卓这才笑道：“张兄弟，这次你可发达了，没想到张公公这般看重你，也不枉老哥哥在他面前说你的好话！”
张直忙道谢：“多亏杨老哥在旁照应着，要不然兄弟在张公公面前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了想又道：“杨老哥，你看我的样子怪吗？”
杨宇卓愣了愣，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张直，摇头道：“不怪呀，只是瘦了些！”
杨东升也在旁仔细地看了看张直，忽道：“有什么怪的，难道厂公不喜欢你的样子？嘿，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厂公只喜欢胖乎乎的小男孩儿，连小女孩儿都不喜欢……”
“你活腻味儿了你，胡说什么！”杨宇卓低声斥责了一句。
杨东升一吐舌头，心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张诚的怪嗜好，偏就我不能说！”
张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杨老哥，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和朝中哪位大臣有些相似，比如哪位已经逝世的大臣？”
杨宇卓又看看张直，摇头道：“也不象谁啊，不瞒张兄弟，你杨老哥来京城当官没几年，活着的大官都没认全呢，还说死的干嘛，我看你谁也不象！”他拍了拍张直的肩膀，笑道：“行了，别为张公公的一句话就不安，没准儿是他随便说说的呢！”
杨东升又在旁多嘴多舌地道：“是啊，张小叔不用不安，咱们厂公怪着呢，你瞧没瞧见他的那一嘴胡子？”
听侄子说这话，连杨宇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张诚虽然是个太监，可最怕别人说他不象男人，听信江湖术士的话，认为以阳补阳能让他恢复男儿本色，所以不但喜欢玩男孩子，还在脸上贴假胡子，只要不在宫中当值，他就一定贴着满脸的大胡子，以为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是个太监了！
见杨家爷俩儿笑得暧mei，张直也知其中原由，跟着嘿嘿干笑几声，道：“杨老哥，兄弟我明天就要去宫里当值了，有些太急，无论是礼法还是宫里的规矩，我都不太明白，还望你指点一二！”
杨宇卓想了想，道：“是有点太赶了，张公公平常办事不是这样的，不知这次为什么这么着急！兄弟你也不用着急，规矩这东西得一点点的学，哪有一晚上就全明白的，入了值再学也来得及。”
张直苦着脸道：“可明天就要去当值了啊，我连在哪当值都不知道！”
杨宇卓微笑着道：“张公公只说让你补缺儿，却没说补哪儿，这里面的文章还不可着咱们做嘛！我这去给你办理相关手续，要补咱们就补个好地方，我看就玄武门吧，那里是宫里的后门，没什么人走动，你去正好！”
张直拱手道：“全仗杨老哥费心了！”
“自己人，客气什么！”杨宇卓笑道，带着两人出了东厂，叫杨东升给张直安排住处，他则去给张直办手续。
杨家爷俩儿是从地方选入东厂的金衣卫，进京没多久，虽然也收了不少的贿赂，但京城物价奇高，象点样的房子就不下千两纹银，所以他们除了主宅之外，只有一个外宅，位于城北的鸭梨胡同，是个小小的四合院。
杨东升把张直带到了这里，进院之后，笑道：“地方不大，平常也没人住，张小叔你看着合适不，如果不合适咱们再换地方！”
张直扫了小四合院一眼，虽然里面尽是灰尘，看样子好久没人住过了，但胜在安静，没人打扰，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最好，等我赚了银子，自己也买上一套！”
杨东升打开正屋，想替张直打扫打扫，张直急忙拦住，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自己就能干了，你不用费事。对了，那玄武门临近后宫吧，应该是重中之重才对，我初来乍到的，就去那里当侍卫，妥不妥当啊？”
杨东升嗨了一声：“有啥不妥的，厂公他老人家说妥当，谁敢放个屁，他老人家就能把这人的脑袋插到他自己的屁眼儿里去！”见张直还有些担心，他又安慰道：“实事上玄武门才僻静呢，大臣不走这门，宫里的女人又不许走，只有一些小太监会走小脚门，你有咱们厂公撑腰，就算是出了错，在那地方也没事儿。”
张直在屋里转了两圈儿，还是有些担心地道：“会不会碰上太后呀，皇后呀……女人好象都碰不上，就怕碰见皇上，张公公说我在那里待一个月混点资本就成，然后再去东厂，怕就怕这一个月里碰上皇上，他要是问我话，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嘿，你要是能在玄武门碰到皇上，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杨东升一拍大腿，道：“有的侍卫在那地方干了三十年，这三十年皇上都换了三个，他们愣是一个都没看见过！”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没看见过皇上……也不对，见过一次，可惜当时只顾着趴在地上磕头了，没敢抬头，没看见皇上的样子！”
张直心说：“瞧你这点儿出息！”
杨东升忽地叹了口气：“还是看不见最好，听一些同僚说，皇上可难伺候着呢，颇有点喜怒无常！”他走到门口，关上门，这才回身，压低声音对张直道：“我离京前，听一些兄弟说，因为皇太后的事，皇上几乎天天打死小太监，侍卫也被打死好几个，唉！”
张直眨巴巴眼睛，道：“哪个皇太后有事？”他知道万历朝有两个皇太后。
这回杨东升不再多嘴了，他再欢喜嚼老婆舌，也不可能乱说皇家的阴私，就算这个阴私人尽皆知，也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张直也不为难他，又说了些别的话，待到天色将晚，杨宇卓寻上门来，告知他手续已经办好，明天就可以入值玄武门了，并给他带来官服和腰牌！
东厂大太监一句话，张直从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立马儿成了宫廷侍卫，不得不让人佩服这年头太监的权势！
只是让张直不理解，他倒底长得象谁啊，为什么张诚一见他的相貌，立即就改变了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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