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滚下去!”随着这声大喝,胡同口那名领头的混混大步走来,冲着张直一拱手,道:“没看出来,小兄弟有点本事,不知高姓大名,师承哪位啊?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咱们是否有些渊源,也好亲近亲近!”
张直看向这条大汉,见他身高过丈,膀大腰圆,足有二百六七十斤重,身穿灰衣,腰间扎着条黑色板带,黑色的脸膛,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张直哼了声,道:“让开!”
大汉也哼了一声,鼻音沉重,双眼一翻,也没再问,看样子是等着手下介绍自己,说出他的名头,吓吓眼前的这个瘦小少年!只可惜,他的三个手下一个晕了,两个正捂着鼻子,谁也没注意到老大现在想要耍威风!
这大汉紧着哼了好几声,手下也没反应过来,气得他叫道:“别擦了,丢人不丢!”
这声大叫没吓着张直,倒让小混混们清醒过来了,一人跳上前来,捂着鼻子叫道:“小兔崽子,你可知我们大哥是谁,他老人家可是少林俗家弟子!半套罗汉拳打遍山东未尝一败,乃是咱们商河第一高手!”
听到对方有商河第一高手之称,张直更不用担心了,越叫第一高手的,越不是高手,再说了高手谁当混混啊,还是就三个手下的混混!
见报出名头,对方竟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跪地求饶了,自称少林俗家弟子的大汉颇感没有面子。他一指张直,道:“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把你师父的名字说出来,如果我和他认识,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张直嘿了嘿,道:“滚开!”
“哎呀,小子,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啊!看来只能让我出手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了!”大汉怒道。刚才张直说的是让开,现在改成滚开了,当着他小弟的面,这么个说法,要是再不动手,他以后还怎么当人家的老大!
这大汉乃是商河一霸,在县城的混混界里,绝对是头把交椅,也并非只有三个手下,他只是今天带了三个手下出来而已。
大汉年青时混不下去,曾跑到嵩山少林寺去,想出家当和尚混口饭吃,可寺里的僧人见他心术不正,不愿收留,更加不愿意传他武艺,好言好语的劝他下山。可他就是赖着不走,非说自己和佛祖有些渊源,也就是和少林僧人有些渊源,所以僧人们得照顾他的生活!
无法之下,僧人为了打发他走,只好给他介绍了位少林的俗家弟子,让他拜师学艺学些本事,以后也能有口饭吃。那名少林的俗家弟子却是官家人,有权有势,自然看不上这大汉,却又碍于僧人的面子,便勉强收了他当个记名弟子,马马虎虎地教了他半套罗汉拳,然后就让他滚蛋了!
别看罗汉拳在少林是基础功夫,是个学武的僧人就会,半点也没可吹嘘的地方,但要是拿到民间来,那就了不得了,就算是半套也是很了不得的,尤其是用来打架!
这大汉回商河老家之后,在街头找饭吃,没成想不管他和谁打,都是稳赢不输,久而久之,混混们都知道了他的名头,提起他都称其为一声大哥,把他捧成了商河第一高手!商河虽然不大,可要是能被称为打遍商河无敌手,那也算是不容易了,就连城中的捕快都不敢招惹他!
大汉指着张直道:“小子,爷爷让你三招,免得旁人说闲话,来吧!”
张直冲他摆了摆手,道:“滚——开!”
“我不让你了!”大汉怒不可遏,右脚踏上一步,双臂轮圆,使出一招“双风贯耳”,便要击打张直的太阳穴!
张直刚才一听大汉只会半套罗汉拳,便知对方是什么水平了。他自己出身武学世家,又因为要研究蝌蚪图案,把各种武学典籍几乎看了个遍,罗汉拳又非是秘术,他怎会不知!别看他现在内力全失,可既然知道了对方练的是啥功夫,就照样能打得大汉满地找牙!
见大汉双臂抡开,劲风呼呼,张直丝毫不惧,不但不向后退,反而也踏前一步。只这一步,便会让大汉的招术落空,就算是招术使完,也打不到他的太阳穴,更别提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使完全招!
一步踏上,距离拉近,张直猛地挥拳直击,就听砰地一声响,大汉的鼻梁上也中了一拳!就算大汉是商河第一高手,可他的反应也不比手下混混强到哪儿去!
“哎呀,妈呀!”大汉腾腾倒退两步,鼻血飚出,眼泪也淌了下来!
旁边的混混一看,心中都叫:“别着呀,大哥你可是咱们商河第一高手,哪能也被人家一拳就打得哭出来,是男人就只流血,别流泪!”
不管怎么说,大汉也算是本城的名人了,他明明看到对方还是那一拳,连出手的姿势都没变,可就是怎么着也躲不过去,硬生生地被打了个满脸开花,这面子丢得可太大了!他擦了把鼻血和眼泪,叫道:“小子,你使诈!”抢步上前,双拳快打,呼呼连击七拳,招名七星连珠!
这次他可是使出真功夫了,一点余力没留,可七拳打出之后,眼前竟失了张直的身影!
张直一见他出手的高度,就知肯定是这招,转了个身,就闪到了大汉身侧,谅这号称商河第一高手的家伙也不可能活学活用,顶多也就是招术练熟了而已,无许担心他半路变招!
发觉张直转到了自己身侧,大汉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可刚一转过头,就听砰地一声响……唉,难道这瘦小少年只会这一招打鼻梁吗?
这拳打得极狠,张直没有留半点情面,一拳打完之后,由拳变爪,五指张开,一下子捏住了大汉的腮帮子,稍使巧劲,便把大汉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大汉啊啊的叫了起来,他下巴脱臼,喊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啊啊地痛呼了!
张直却并不放开他,单手下落到他的肩膀,咯的一声轻响,卸掉了肩关节,再下滑,又是咯的一声轻响,卸掉了肘关节,又再下滑,咯声之后,卸掉了腕关节!
这三下子,把大汉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眼泪流下,这回不是因为牵动泪腺而流泪了,是真的哭了,疼的!
张直最后抓到了他的小手指,道:“你猜猜看,我有没有力气把它掰断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下压。
大汉连连点头,点头之间,下巴更疼了!随着张直下压的动作,他再也坚持不住,双膝慢慢软倒,给张直跪了下来。他就算没学到高深的武功,可总是见过的,现在已知眼前的瘦小少年武功高极,比他记名的师父都要高上不知多少,他要是再犯倔,岂不成了傻瓜!
张直松开了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汉差点没吓晕,以为又要打他!就听张直说道:“你们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大汉二话不说,当然他也说不出话来,用没受伤的手从怀中取出钱袋,交给张直,听到一声:“滚吧!”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胡同!
他手下的混混见老大逃了,自然也跟着逃出去,扶着那个晕倒未醒的混混,一口气跑出十几丈,这才敢回头张望,见张直没有追来,顿时胆气又壮!他们可没有大汉的眼光,还以为张直是侥幸得胜呢!叫道:“那小子,你别太嚣张,有种就站那儿别动,大爷们要去吃饭,没功夫陪你玩,等大爷们吃饱了,再回来教训你,你别走啊,走了就不是好汉!”
张直冲他们一举扁担,吓得混混们落荒而逃,连叫都不敢再叫了!这小子太厉害,场面话不说也罢!
混混们一跑,胡同外跑进一人,正是张八斤。他刚才不管张直,逃出胡同后,感觉太不地道了,好歹也是一个村子的,丢下一个书呆子受混混们的欺负,传出去多丢人啊!所以他一直躲在外面,往里面偷看,待见到张直打得混混们落花流水,又惊又喜之下,赶紧跑了进来!
“大,大侄子啊,你咋把他们打跑的啊,我都没看清!”张八斤很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还想进来帮你呢,不过他们跑得太快,我没追上,又担心着你……”说的话前后矛盾,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尴尬地看着张直。
张直嘿嘿一笑,一个买柴为生的樵夫,见事不妙逃了正常,如果他肯留下来陪着自己面对危险,那他反倒会过意不去!他点头道:“是啊,刚才太危险,连累张大叔为我担心了!”说着,他打开钱袋,看里面有多少钱。
张八斤见张直不怪自己,把心放下,张直这么能打架,他还真怕这少年翻脸,再给自己的鼻梁来上一拳,那可要受罪了!一边骂着混混地痞不是东西,一边伸着脖子看钱袋。
张直把袋子里的银钱倒出来,见其中竟有两个小银锭,还有些散碎银子,外加半吊铜钱。张八斤在旁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呀,这怕不是得有二十来两银子吧,都够买上好几亩地了!大侄子,你发财了!”
看着张八斤放光的两眼,张直笑道:“张大叔,你知我日子过得紧巴,还借钱给我,这份心意,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张八斤的脸腾地就红了,刚才挨抢时,他的做法有些过份,明显就是欺负少年人,现在听张直一说,自然是脸红的赛过猴腚!
张直把银子铜钱放回口袋,假装想不起来似的,问道:“张大叔,刚才你借我多少钱来着?”
要换以前,张八斤非得装出长辈的模样,要张直立即还钱,可现在却是胆怯,不敢说了,唯唯诺诺的,既心疼那九个铜板,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张直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大概二两的碎银,塞到张八斤的手里,道:“张大叔,多谢你以前的照顾,要不是乡亲们帮衬着我,怕我这个书呆子早就饿死了!”
张八斤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好半晌才抬头看向张直,道:“大侄子,这钱太多了,你还是拿回去吧,叔不能要!”说着把银子又要往张直手里塞。
见又小气又贪财又胆小的张八斤,忽然厚道起来,张直笑了,把张八斤的手推回去,道:“张大叔,以后你不打算再关照我啦,我要是再没饭吃,你也不管啦?”
想起今早误会张直是向他家讨饭吃时他自己说的话,张八斤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羞愧难当,结结巴巴地道:“大侄子,这这,这可让我说什么好啊……”
“那就啥也别说!”张直一拉张八斤,道:“走,咱们给村子里的乡亲买点东西,我以前净吃大家的了,现在有了钱,也得给乡亲们买点东西,表表心意才成!”
张八斤听了连连点头,不住口地夸赞张直,读书人就是明白事理啊!之后又是嘟嘟囔囔地劝张直,钱还是要攒起来才好,要不买上几亩地也成啊,那才是长久之计!
两人在街上逛了好半天,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张八斤主动要求挑着,连张直的扁担都替他拿着,跟个跟班相仿。路过一家药铺时,张直买了药酒和一些金创药,留做备用。
买完东西,张直找了家大酒楼,请张八斤吃饭,点了一大堆的大鱼大肉,乐得张八斤一个劲地道:“这比过年吃的还好啊!大侄子,叔没看错你,你有出息啊,以后肯定能中秀才当大官!”
中秀才可不见得能当大官,张直也不和他解释,任凭他唠叨!趁着上菜的功夫,他用药酒揉捏手脚关节,药酒效力不错,揉了不一会儿便有发烫的感觉,估计这点小小外伤,很快就能好!
酒菜上来,两人大吃大喝,不多时便肚皮滚圆,饱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了。正打算付帐走人,忽听街上人声嘈杂,似乎有一大群人向这里跑来。张八斤爱看热闹,跑到窗口向外张望,只看了一眼,就回头叫道:“大侄子,不好了,官差来了!”
张直一愣,官差来了,关我何事!忽地想到,是不是那几个混混有官方背景啊,吃了大亏,所以求官差帮忙?如真是这样,事情可有些麻烦!他把药包往怀中一揣,道:“张大叔,你挑着东西走后门,官差不会为难你的,快快!”
“那你呢?”张八斤害怕地道。
“我走前门,引开他们!”
张八斤嗯了一声,挑起担子,往酒楼后院跑去。张直往桌上扔了块碎银,抄起手中扁担,走出大门,见果然大街上跑来一队捕快,领头两人骑马,正是那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
张直心想:“看他们的架势,我要是被抓住,不死也得掉层皮啊!不过是打了几个混混而已,用得着动用这么大的阵势嘛!”转身快步窜进一个小巷子,逃跑而去。
街上的捕快一边跑,一边驱赶行人,乱七八糟地叫道:“闪开闪开,咱们要去抓江洋大盗,莫要误了官府办差,小心把你们当成大盗同党!”
领头的黑衣老者忽地喝道:“禁声,胡乱喊叫些什么,是在给那强盗报信不成?”口音却不是山东本地,而是纯正的京师口音。
捕快们登时不敢再乱叫,仿佛怕极了黑衣老者。
路上百姓纷纷躲闪,有见多识广的人低声道:“鲜衣怒马操京师语者……呀,看领头的样子,似乎是京城来的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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