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又路过凝阴阁和望云亭,远眺皆是氤氲一片,湖畔梅花正盛开的紧,没来得及留步欣赏,李瑁道还有一半的路程呢,过会回来我陪你慢慢看。玉环撅着嘴拉着李瑁的衣袖只得继续前进,过了玄武门方到了西内苑,苑中假山林布,湖池飘渺,渠流连环,石道平段铺素面青花方砖,坡面铺紫色莲花方砖,道路两边为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阑,雕梁画栋甚是华美。
一出西苑门坎,一中年宦官立即迎了过来,给二人请了安后玉环才看清此人正是运送纳征聘礼去东都杨家的卫公公,时任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卫公公边走边笑道:“王妃娘娘身体可安好?咱家已有月许没有见过娘娘了,未能去寿王府请安望娘娘海涵啊。”
“哪里的话,卫公公言重了。”
“陛下已经等待寿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多时了,殿下请。”卫公公躬了腰拿了拂尘一扫,摆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又经过了含元殿和大明宫,玉环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麟德殿,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好像在对她微笑。天啊,她腿快断了脖子也要废了,要知道她可是顶着一头黄金穿着数层礼服来的,这皇帝为啥要住得如此隐秘啊,搞得大家都累。
“我们为什么不坐轿在宫内行走啊?我脚好疼哦!”
李瑁在她耳边低声道:“内宫岂是你说想坐轿就有得坐的,普天之下也只有父皇母妃可以在宫城内行轿。再坚持片刻,回府后我给你揉揉,玉环乖。”
听他一番安慰玉环也暂时定下心来,忽有一小黄门传话道:“陛下和惠妃娘娘请寿王、寿王妃进殿。”
然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喊道:“寿王、寿王妃觐见!!”
玉环顿时脑中空白,大殿、走道、门坎统统无视,眼前只剩了李瑁一人的身影,由着他牵了手向前走,只感觉脚底地毯柔软脚步在飘,殿中央宝座上似乎有个明黄色身影在晃动,还没看清随后就被李瑁拉了一齐跪下伏地。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那唐玄宗李隆基就在我前方,正直视着我呢!
花冠子和金步摇的穗轻轻盖住眉眼,她想偷看也瞧不清那千古一帝的样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头子啊,是胖是瘦,五十岁有了没?玉环心中冒出千百个问号。
“儿臣李瑁(臣妾玉环)恭请父皇圣安,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得一浑厚爽健男声笑道:“瑁儿快起来吧,还有玉环。”
玉环却伏在地上,浑身酥软,压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怔怔地愣在那里。
“哎呀瑁儿,快扶玉环起来,让母亲我好好看看。”惠妃愉悦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眼前这个僵局,李瑁连忙拉住玉环胳膊,她顺势起身,却不敢抬头望向上座,“谢父皇、谢母妃。”
“这玉环还挺害羞啊,朕还未见过瑁儿的媳妇呢,来来,玉环。”李隆基仍是笑道。
惠妃也笑道:“快给父皇看看,我们玉环可是洛阳的大美人呢。”
玉环微一抬头,倏然对上一双矍铄的眸子,两人皆是一震,惊异地僵在原地。
那李隆基身着明黄色鸟兽花纹衮冕,头戴黑色平巾帻,朗眉星目,眼神灼灼,薄唇紧抿,一撇细碎的胡子服帖地躺在唇上,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眉宇间与李瑁多有几分相似,身形更加瘦高,看上去约摸三十余岁,年轻时肯定也是美男子一名,而此刻他脸上尽是不解的表情,不怒而威。
李崇简?!!!
玉环深信自己是被天雷劈过了,脑袋里如同霓虹灯般只不停地闪耀着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不是那天在长乐坊碰见的中年美大叔李崇简么?!这不是薛蛟的老爹立节郡王李崇简么?!怎么突然变成李隆基了?!
他到底是李隆基还是李崇简?
她越想越混乱,那边李隆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姑娘不是姓俞么,怎么突然成了寿王妃了,其中必有古怪。可皇帝毕竟是皇帝,混乱中处变不惊,既惊又喜地直盯着玉环,不停地上下打量,过了许久才收敛了眼神。
见他二人互相痴痴呆呆地对望着,惠妃清了清嗓子:“陛下,陛下!”这玉环再貌似天仙也是他的儿媳妇吧,哪能如此嚣张地赏视个没完呢?“让瑁儿他们入席呀!”
这时李隆基方恢复了庄重的神情,微笑道:“给寿王、寿王妃赐座!”
话毕,几个小黄门领二人在龙座左边食案落座。这小案仅可供二人进食,玉环本来心里就慌张,加上衣物繁复不知如何就座,急得满头大汗。李瑁贴心地替她整理好衣裙,顺便偷偷附耳轻声道:“莫紧张,父皇很随和的。”
紧张?她是害怕!谁知道这人就是当今天子?那天在长乐坊碰见的就是李隆基?她不仅讹了他们自己叫俞青青,还在他眼皮底下放肆唱歌来着,万一他今天提起了这事她怎么办?这在古时应叫欺君之罪吧,那她还有得混吗?青云这丫头情报错得离谱,谁说跟薛蛟在一起的男子就非得是他爹李崇简?太惯性思维了吧!回去得好好说她。
玉环故意摆出一副处之泰然的神色,正襟危坐,却不敢抬头往皇座上看,一心低头装沉默。
李隆基此时却大笑道:“没想到瑁儿的王妃如此国色天香,惠妃你眼光真是独到,厉害,朕敬你一杯!”转向武恵妃捧起了酒盅,惠妃心领神会与之碰杯一饮而尽。
“陛下洪福齐天,瑁儿才能讨得玉环如此娇妻呀。”
李隆基眯着眼睛道:“听说寿王妃歌舞俱佳,可有此事?”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他果然还是记得长乐坊之事!玉环心中暗叫不好,看了看李瑁向他求助,他只是呶呶嘴,叫玉环自己回答。
“臣妾……对歌舞只是略通一二,并不精通,父皇过奖了。”妈啊,不会叫她在大殿上来一段吧,她离开洛阳后就没有单独习舞了,难道又要靠身体的本能乱舞一通?
“玉环太过谦了。陛下,臣妾在洛阳曾欣赏过玉环的舞技,可谓只能天上瑶池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惠妃淡笑着开口,“如此佳节吉日,何不让玉环来一曲?”
娘啊,我的亲娘啊,您就别乱上加乱了!玉环哭笑不得。
李隆基却像若有所思般,略一思忖笑道:“比惠妃年轻时如何?”
“臣妾不及玉环三分。”惠妃声音略有不快,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
玉环心中暗骂,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婆媳关系呢,不就是长乐坊胡诌了一下,用得着这么整我吗?心里不爽脸上却要装装样子,柔声笑道:“玉环只是胡乱舞蹈罢了,父皇母妃太过奖了。”
“有空朕倒是要看看,哈哈哈!”李隆基突然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扭头对侍立身旁的宦官道,“力士啊,去取朕的九龙玉盏<1>来。”
那高力士约四十余岁,矮矮胖胖,圆脸阔肩,憨态可掬。身着大红色绣花锦袍,手持一拂尘,俨然不是影视作品里表现的那种瘦削奸猾的人物。
玉环这时才有机会审视大殿上在席的人等,右边第一桌是太子李瑛及太子妃,接下来是忠王妃和韦氏,其他桌是也都是她大婚时候见过的皇子皇女。略一抬头就感觉到对面有人在注视她,她假装不经意地瞟过去,果然是忠王李玙!目光火辣辣毫不收敛,看得她倒是有点坐立不安了。忠王身边的韦氏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撇下酒杯砸在桌上,伴着一声冷哼,才唤回他的神智。
“瑁郎,我总觉得忠王在看我,上次来祝贺也是,刚才也是。”
李瑁低声笑道:“那是因为你长得美呀,再说皇兄欣赏又有何不可?别太敏感了。”
“可是韦氏好像吃醋了。”
“是吗?”他向对面偷偷看了一眼,依旧笑道,“不用理她,她的醋劲是全长安闻名的,堪比太宗朝房玄龄之妻。”
她可不想惹祸上身啊,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忠王只是看看她,韦氏就满面怒容,如果忠王来搭讪她还不来杀了自己?
两人还没多说几句话,高力士已经返身回来,托着一个紫金托盘,上置一晶莹透亮的白玉杯。李隆基命人在里添了满盅酒,爽朗道,赐寿王妃!
啥?叫她喝酒?有这么整新媳妇的吗?
等小黄门捧着酒盏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方呆住。那九龙玉盏通体由白玉雕琢,呈长方形,四角各雕有双龙戏珠,把手也是一条龙,共有九条龙。盏中盛满美酒,可见液体内有九条蛟龙翻滚,甚为活灵活现。
玉环接过酒盏,望望李瑁一脸“喝吧,少喝点”的表情,再望望高高在上的李隆基,一张老帅哥的脸挂满戏谑,心一横牙一咬拿了酒杯一饮而尽。那玉酒清新甘醇,爽口而不辣,颇像酒酿米酒还带着甜味。众人见她豪饮丝毫不含糊,都诧于这寿王妃的酒量,殊不知她自小好酒,又在酒桌上打拼多年,哪怕已换了玉环的躯体仍是来酒不拒。
她一抹嘴,将酒盏又还于托盘上:“谢父皇!”这二两米酒对她来说真是小意思,六十五度二锅头她都能喝一斤,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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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九龙玉盏:九龙玉盏乃稀世珍宝,由白玉做成,属长方形,盏壁四角各有双龙戏珠,加上把手上的一条飞龙,共有九条龙,故称之为“九龙玉盏”。如果内盛满玉酒,立即可见有九条翻腾之蛟龙,其实是因为白玉是半透明之状而显现。清代,九龙玉盏作为康熙心爱之物随葬景陵。尽管各色人物都垂涎三尺,但清皇陵戒备森严,九龙玉盏在康熙陵墓中才得以保存。直到1945年9月,一伙300多人的持枪土匪连夜盗掘了景陵,这只绝世名盏落入民间,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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