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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方才那被赶走的赭衣太医却是在冬棠宫外不安的来回度步,两手交叠于身前紧握着,指关节处已是隐隐有些泛白。
寒风掀起衣角,身子冻得不由得一个哆嗦,那太医低声咒骂了一句,复又在心底仔细的准备起说辞来。
想起方才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发如此大的脾气,太医心中不免有些慌,虽说从脉象上看确实是受寒积热之症。
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曾见一本医书上提过,有一种毒也会引起这样的症状。然而他确实是从未真实遇见过,也无从医治。
为免祸从口出,故而他刚刚才谨慎着有所保留,并未说出自己的猜测。
孰料,临出门之际还是叫那肖公公给截住了,说是皇上吩咐他在外面候着,有事要问。又能有什么事要问呢?太医哀哀的叹了口气,必是叫皇上看出了他有所隐瞒了。
正在感叹之际,见齐天佑走了出来,太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跪了下来行礼。齐天佑也未叫起,只是寒了脸说道:“方才见你吞吞吐吐,想必是有所保留了。路太医,你可知欺君该当何罪么?”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那太医如捣葱般磕着头说道:“微臣只是猜测,所以……”
他支吾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说吧,朕赦你无罪便是!”
“微臣曾无意在书上见过这样一种毒,说是中毒之人脉象与常人受寒的脉象无异,但并无性命之忧,只会伤身,若是受了伤,伤口处会紫黑,脓肿。只是那书上并未提是何种毒,也未提如何解毒。所以微臣才不敢下妄言……”
齐天佑只觉得心神一惊,脸色惨白,眼前一黑,险些稳不住脚:“你是说她中毒了?”
“微臣也不过是猜测,不过当日苏主子受了伤,前来诊治的是孙太医,皇上不妨召来问问。”
齐天佑蹙了眉,心下念想着这永福殿一干人等均无事,想来应不是食物里出了岔子。问题便也只可能是出在苏陌颜用来抹背的药上了。思及此,齐天佑转过身也未叫起便自行离开了。那太医却是长长舒了口气,心想着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剩下的就让孙太医去烦心吧!
因失了太阳的庇护,天空中是满目的晦暗不明的铅灰色。冷风裹着寒气直直的往面上灌,冻的人不禁直打哆嗦。昨日还是晴暖天气,竟还没来得及让人准备,便在时间的隙罅了倏的转了天。
肖德顺不禁用力跺了跺脚,想要跺出些暖意。因为忙着永福殿的事,故而他今日并未随同齐天佑一并上朝。现下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差不多已是全在永福殿候着了,情况也算是稳定些了,只是除了……
想起齐天佑临上朝前对他的嘱咐,肖德顺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现下他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代了。
等散了朝已是将近辰时,一见齐天佑匆匆忙忙的赶出来,肖德顺便迎了上去说道:“皇上,孙太医死了。”
“什么?”
“宫外传了消息说是今日早上孙府下人在书房里寻到孙太医时,他已是断了气。怕是昨儿个夜里便遭了祸!”
肖德顺心里自也清楚苏陌颜的病来得奇,孙太医之死也来得奇,这二者之间怕是有脱不去的关系。他能想到这层面上来,齐天佑必也想得到,因而他也未多嘴,只是将听到的全数道了出来。
齐天佑不禁蹙了眉,寒了一张脸,也不说话。在心底思忖着,这孙太医之死要么是他人诬陷嫁祸,索性一并将罪推于死人身上;要么是孙太医知道了什么,遭人灭口。不管是何者原因,至少目前已是让他们陷入了僵局,只能任那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能在这京都里轻而易举杀人的,除了他们还有谁?”同样也收到了消息,从后方急匆匆赶来的齐天嘉见他们二人立在当口均是各有所思,便开了口说道。
齐天佑恍然回了神,点头说道:“自是他们没错了……”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异常古怪,带着刻骨的憎恨与厌恶:“那个老命妇,早就不该将她留到今日了!”
齐天嘉伸手朝着齐天佑后背上一拍:“若是能除得掉她,又岂会留到今日!怎的现下你倒是不怕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
“朕倒是想叫那老命妇听了去!”
齐天嘉知他心中怕是忆起了过往,才有些口不择言了,便也收了嘴。状似不经意的环顾着四周的景色,见是空荡荡的一片,心下想到即便有人想偷听怕也是无处可藏的,便也放了心。
又见齐天佑仍是蹙着眉,便说道:“虽说不知她意欲何为,天佑你也未免太过在意了。”
齐天佑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复又转头看向别处。倒是一旁的肖德顺上前悄声说道:“王爷,苏嫔主子中毒了!”
齐天嘉只觉得心头一震,脑子里轰隆隆的略过那从容、淡定的容颜,碧色的衣,清浅的笑……脸面上瞬间挂不住的失了色,提脚便欲朝那永福殿去。只听得肖德顺轻声一咳,方才回了心神,料想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过于卤莽了。好在齐天佑一直是转了头望向别处,大抵是不曾看见的。
“王爷不必太过担心,沫格格并未中毒的。”
见肖德顺有意化解自己的尴尬处境,齐天嘉便顺势说道:“本王一时卤莽失了礼数,倒是叫谙达见笑了。”又问道:“现下苏嫔可是好些了?”
肖德顺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道:“太医只道那毒不在夺人性命,只会有伤身子。只不过……他们都说只是听说过这种毒,并未医治过,所以也只是开了些补身子的方子。”
齐天嘉略微皱了皱眉,说道:“天佑,你是否还记得我曾提过的那位上官先生?”
齐天佑点了点头道:“人人皆道上官妙手,妙手回春。联又怎会不知?只是他素来心性高傲,强招不得。若是他肯进宫来,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齐天嘉心下想到虽说上官妙手自四年前同他一见如故,一直交情匪浅,只是以他那傲然的性子,也并不见得会因此进宫替苏陌颜诊治。
思来想去,最后开了口说道:“既是如此,那我现下便出宫试上一试。至于成与不成,我也并无多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