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条再倔强,再性子暴烈的犟牛犊,也敌不过爱的温柔抚摸。
你肯定没亲眼见过穿牛鼻子,我见过。
母牛下了牛崽子,小牛犊日渐长大,父亲喊几个壮硕的左邻右舍来当帮手,想给它的鼻夹上穿个孔,装一个鼻环,再连根绳子,让它从此乖乖地服从牛绳的牵引。
父亲本想牛犊子年幼可欺,几个壮汉制服它绰绰有余。哪料牛犊虽小,却有几把牛劲。它拼命甩脖子,挣扎,抬蹄子乱踢腾。如果不是好几个人死命摁住它刚长出一小截的牛角,这个不肯就范的家伙十有八九会把人顶个四脚朝天。
气喘吁吁忙活半晌,工作毫无进展。人再有本事,耐力也不及牛,眼看着人与牛再这般比拼下去,父亲就唯有罢手算了。正在此时,我母亲的一个完全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却意外地让这头拼着小命也不想告别快活童年的小牛变得温顺起来。
当时,我母亲在一旁,边梳她那长长的头发,边当看客。照我父亲的说法,给牛穿鼻子,柔弱无力的妇道人家是帮不上忙的。母亲本远远站着看人与牛的战斗。小牛犊子使劲挣扎,甚至想逃脱人们的“劫持”,三下五下,小牛挣扎着,且战且退,有一个回合,大约是父亲狠劲用铁器钻它的鼻子太弄疼了它,它使出吃奶的劲猛挣几步,就退到母亲身边来了。母亲有些慌,出于“自卫”,她伸手去推牛的屁股。当然推不开,手上的木梳子却在牛屁股上划拉了一下。好奇怪,正在气头上,差点暴跳如雷的牛犊子竟顷刻间安静下来,它抬头望天,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父亲愣住,母亲也吃了一惊。畏畏缩缩的,母亲试探着再用梳子在牛犊子屁股上轻轻划拉。神了,小牛依旧兀自站立不动。父亲和几个帮手赶紧上前,再次故伎重演,扭住小牛,尖利的铁器狠心一戳,鲜艳的血沫后,一小段坚韧的沙棘树根就在牛犊子的鼻子里安营扎寨了。这时候的牛犊子,仅仅随便甩了一下头。它,一直沉浸在我母亲用梳子给它轻轻“挠痒痒”的幸福享受中纹丝不动。
真的,当时躲一旁看热闹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哪怕是一条再倔强,再性子暴烈的犟牛犊,也敌不过爱的温柔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