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老张的的带领下,他们就近走入林中入口,跟着进入长长的通廊。走廊很宽,走廊同时也是陈列廊,靠里一侧是连续不断的令人压抑、痛苦、悲愤的展示,冷色光阴郁地笼罩着那半边走廊。而走廊的另一侧,从顶面狭缝下倾泻下来的淡黄光如同一个暖色瀑布。每隔一段距离又变得亮堂许多,接连着一个上部人口,辅助用房就在旁边。人眼可以辨别,通道是沿着一道弧线前进。这大概是少熊第三次进入廊道,这样的地方,其实没有人想来。项教授一直走在这边光影中,对那面墙上内容避而不见。那面展示墙前驻足的人无一例外,悲愤难耐。
“非常漫长,对吗?”项教授克制着,“这个长度是一页一页计算出来的。”从项教授的神态可以想见那是一个艰苦的历程,他终于冷眼瞥了一眼那一侧,艰难地说,“整个过程我们有三个同事自杀了。”接着他又紧紧合上了嘴唇。
项教授所看之处正有一人呆愣贮立,少熊眼看项教授面显惊异,也转眼看去,就见那人难胜悲痛,身体战栗起来,他忙走上去,果然那人无力颓倒,少熊及时将他扶住,缓缓让他坐到地上。管理员老张已经拿起了对讲机,他看了看标识,然后说,“八九号通道之间,需急救。”就有两个值班员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即刻坐下,从少熊的臂下接过病号,她轻轻顺抚着那人的胸膛,另一个在前面蹲下示范那人一起做深呼吸。这个晕眩的人是个中年斯文男子,中学教师的样子,许久,他的脸上才显出惊恐和悲愤。又一名急救医生和两名另护理抬着担架迅速赶来,医生给他看了眼睛、听了心率,然后在旁人关注的目光下抬起那位教师离开。
继续往前,少熊能感觉出这是一个螺旋下降的通道。又是很长一段距离,走廊里侧出现一个圆形大厅,陈列延展进去,而外侧一个服务台引向一个不知为何的空间。项教授略站了一站,看向圆形大厅,指着说,“这里就是上方正中,你要再看看?”
少熊摇头。前面老张向服务台打了一个手势,领着他们继续往前,前方一道玻璃门打开,里头是一道不足三米宽的走廊,充满着浅黄色的光,不一会儿,又出现一个小圆厅,中部栽种着不高大但十分茂盛的植物,并点缀着各色花朵,阳光十分充沛,绝对让人想不到这里竟是地下。
项教授举起一手感受了一下,少熊也跟着试一试,温热直接传递到了他举起的手掌和手臂,他有些奇怪,问,“是自然光?”项教授点头,少熊还是疑惑,“连光孔都没有,从哪里来?”
项教授指着顶棚,“这外面是一个太阳光箱,一整个夹层,光就从这些材料透过来,非常昂贵,但我们有来自韩国与中国的资助。”他重指着一处墙壁,“在设计前,阴阳师就告诉我们,阴魂也是有体积的,它能变幻成面状、网状、线状,还可能是单粒的游离状,跟空气中一个氧气分子那么大。这些细微的光孔,光可以穿进,阴魂不能穿出,阴魂怕光,万一我们的系统有障,供光受阻,这些恶魂也逃不出。”
少熊渐渐有所意识,他在走向怎样一个地方。
“这些植物都有一个特性,它们都能储光,当周围的光能不足,它们就进入光输出状态,它们还能在紧急情况下给这里的工作人员供氧。”
接着又经过数个圆厅和门禁,每一个门禁跟前,老张都伸出手掌,隔门经感应之后打开,终于来到第九个,少熊转向项教授问,“我们转了一圈?”
项教授微笑点头,“差不多。”老张一直在前面引路,看似并不关心他们所谈内容,但显然熟知这所有内容。
来到最后一道门前,少熊突然出现了一丝忐忑,这是?压抑、痛恨都同时涌现,没错,还有一种叫仇恨的东西,“这里关的就是罗煞鬼?”
项教授没有急着回答,等到少熊的情绪逐渐灰复,才点点头,“我们把这里叫罗煞鬼狱。”
一道玻璃门打开,他们走了进去,玻璃门随之在身后合上,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一侧又一道玻璃门打开,里面展现出一个充满暗蓝色光的世界,间或一些绿光,而地面是暗红色。少熊的神经紧张起来,他跟随着进入,身后的玻璃门悄然合上。隐约身前这个地下空间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这个神秘而巨大的空间给人带来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十几个穿着白衣的人分散在整个空间内,或坐或站或走,但都在凝神忙着手下的事情。少熊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整个地下室内按照八卦布局,摆放着无数的半人高的桌台,每个台面上又摆着数量不一的透明器皿,那些忽闪不定的绿光就是从这些瓶里发出来的。脚下所踩是玻璃,底下发出碧红色光的似乎是一种流动粘稠的液体。而天花也按八卦布局设藻井内嵌玻璃,周围墙上都设有壁龛,玻璃内藏有金刚佛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透明器皿内发绿光的不明物上。鬼狱?难道这就是鬼魂?
老张带着他们往场地中央走去,那里一个老者正对周围几人说着什么,他挥了一下手,几个人转身退去,而他站了起来,迎上来握住了项教授的手,把项教授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你大好了!”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样子,浓密银发在蓝光下发出奇特的效果。
“老先生,这位就是寻找小姑娘的那位。”项教授给老者介绍少熊,老者点了点头。少熊正在心里猜度,项教授已转身过来,“汪先生祖籍太康,就是当年救护我家祖上道师的后人。”接着就自嘲起来,“我还能苟活到这个年纪,都有赖这老人家的护佑,至少在遮摩罗,我们这个家族还是安全的。”
汪老先生仍就打量了眼项教授,说,“真有那么大本事,你还要躺医院里啊?”他又看了看少熊,接着他就转身引着大家走向一张大桌,那大桌边有一圈座凳,他对桌边一个埋着头不知道画着什么大概才八九岁的孩童说,“柱儿,去拿茶来。”
那孩童抬起头来,看了一看,略回了下神,慢慢放下笔,边寻思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