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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女上夜班

这座城市好大,人好多,来来往往的人更多,只要看看火车站那些按时或者不按时到达和出发的火车,还有站前横躺竖卧的人就知道了。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最初到BJ总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这样的房屋便成了很多人最佳选择。虽说房东希望房客常住,在小南庄其实是可以月租甚至更少的时间,比如像李姐这么精明的人,她偶尔也会接待只住一周或一个月的房客的,只是价钱自然要高出去很多。

很多人最初搬到我们这个房间仅是存着先落脚下来的想法,想着找到稳定的工作后,再根据工作的地方,找一个条件好点的单间来居住,所以有些人很快就搬走了,有些人的单间梦着实做了很长时间。

今天我和雅天自习回来的路上,讨论的正是“美女”的话题,巧的是一进屋正有一个大美女站在客厅的镜子前整理衣服。这是一块八十年代常见的镜子,镶着方正的木框,镜子的右上角印着花团锦促的红花绿叶,这是那年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样式。随着年代的久远,加上没有人擦拭,镜子已经不再明亮,表面也浮显出好多的斑斑点点。即使如此,这房间的女人们,每个人出门前都会在镜子前照一下,整理一下衣物。今天的镜子应该骄傲一下,再古老的镜子一定也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美女:一米六七左右的个头,再配上脚上的高跟鞋,真显得亭亭玉立。白底黑点的连衣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腰带扎成的蝴蝶结,更显得腰身的盈盈一握。披肩的卷发遮掩着半裸的后背,营造出别样的性感。

我们进屋时她正要转身出门,差点撞了满怀。她莞尔一笑间,更显得眉眼鼻梢的秀气。眼睛大而偏长,黑黑的眼珠,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整体而言,就是时下流行的人造美女的复合体:开眼角、垫鼻梁、磨下颌、隆胸、吸脂、丰臀、增高后的综合效果。而她,却全是自然的。想来老天爷还真是偏心呢。

我正在惊鄂我们这里也有美女出没时,她笑着给我们打招呼“你好,我刚住进来里间的小屋,我叫苖晴晴”,她的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很有所谓吴侬软语的意味,听起来让人倍感舒服。我和雅天也赶忙自我介绍一下,并问她准备出去吗?晴晴点点头,“恩,朋友给我介绍了个工作,让我今天过去看看。”她出门后,我打趣雅天说“怎么样,我说BJ遍地是美女吧!”雅天也略有疑惑“那怎么我每天挤公交地铁时一个没遇到呢?”我对雅天说,“美女与我们不走一个时钟啦,她们多半上夜班。

我的性格开朗外向,加之在这房间的绝对久的居住时间,使我和其她的人表面上都相处的还算不错,也会多多少少聊到一些大家的经历、现状之类的。可对于这位突然到来的大美女,却只是见面打招呼而矣,实在没有聊天的机会。大体上晴晴都是晚上八九点钟出门,一般会在凌晨四五点钟下班回来,然后一直睡到下午两三点钟起床,而我呢,一般都是上午在家里学习,午休后两三点钟去学校自习,晚上再和雅天一起在学校吃过晚饭,总之回到家里也正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了。

但是冯佳颖不免在背地里说睛睛的坏话,不晓得她只是羡慕嫉妒恨,还是曾经有哪个美女伤到过她。她说正常的工作怎么会是晚上十点上班凌晨下班呢,又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睛睛的工作应该是公交站牌贴的小广告上的那种“男女公关”。她同屋的女孩恍然大悟似的接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公交站牌、天桥扶手啊哪里都有,日薪几百块那种,原来是做这行的啊”。“就是嘛,不是‘卖肉’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赚,又不要求学历。”冯佳颖接着说,几个人大声的笑着。我实在听不过去,悄悄的把她们的房门关上了,还是会时时听到刺耳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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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看重的、纠结的、在意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为女儿随便报一个高考补习班都要两万块的李姐,却觉得任意一个床铺闲置都是罪过。珍珍走后的第三天,李姐就找到了又一位房客,不,确切的说是两位房客,虽然这个十四人的居室仅余存最后一个床位。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据说是暑假时间给孩子来BJ看病。李姐弄来了一个简易的行军床放在客厅,晚上的时候铺好睡觉,白天收起来,方便大家走动。她又说服雅天搬到珍珍原来居住的上铺,把下铺留给新来的人,让这母女白日里有地方坐。这个女人大体是姓“姚”吧,我们最初好像是叫她姚姐姐,叫着叫着就变作“老姐姐”了,总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姓名的。

老姐姐从广州来,她女儿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只是从举止言谈上,没有同龄的孩子机灵,据说是十一岁的时候和同学放学的路上,手牵着手过马路,却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到了,同行的两个同学当场身亡,幸亦不幸的是,她女儿落了个中度脑震荡,肇事车辆却逃之妖妖。

不清楚老姐姐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为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和她离婚了,以至于一个中年的女子带着一个略显智障的孩子,漂泊到这座城市。老姐姐来BJ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的妈妈也正在BJ医病,她弟弟很显然是不大会伺候她妈妈的,所以老姐姐每天都从医院带回好多衣物来洗。

老姐姐是SD人,最初在SD一所中学教书,后来丈夫去广州做生意,她也辞掉了工作。到广州后只能在私企工作。“老姐姐,他们那边的讲话方式你听得懂吗?”我问

“听不懂的。公司规定说普通话,可是办公室里,他们还是讲粤语,排斥我们不会讲的人。刚开始的时候,通知开会别人用粤语通知,我又不懂,经常就因为迟到了挨骂。”

“那些人真坏,那后来怎么办呢?”

“不算是坏吧,他们只是不大喜欢外地人。后来我聪明了,见他们大家一起出去会议室,我就拿着本跟着……”,看来即使换一个城市,换一种工作,生存也是需要技能的。

我对老姐姐的同情,终止于她与冯佳颖的一次谈话。也许是年龄相差过大,老姐姐不大喜欢和我们同屋聊天,她和冯佳颖却比较有共同语言。某个周末中午,我和雅天回宿舍吃方便面,正赶上两个人在聊天,老姐姐和冯佳颖坐在床边,她女儿斜倚在行李上睡着了。老姐姐说自己在广州的工作虽然是私企,但赚的很多,生活也很好,说起自己的衣物饰品都很昂贵,说起自己从前的老公很优秀,家世很好……冯佳颖就此问到“那怎么还住在这里啊,每天夜里人来人往的,对孩子的休息影响多不好啊”,老姐姐顿时语塞了。

我当时的年龄,并不理解老姐姐的故作虚伪,我当那是虚荣。现在想想,一个处于那样环境的中年女子,和我们这些刚出来校门又满怀梦想与希望的“孩子们”在一起,她需要为自己装点一些保护色。

BJ的夏天真的很热,尤其对于雅天这种一直生活在东北的女孩儿,第一个夏天是难熬的。本来我们可以打开客厅的门来通风,却由于客厅空间有限,老姐姐的女儿只能把床横放在门边,为了防止孩子受风,门也只能关上了。那一个多月类似蒸笼的时间,使我们对于她们母女的搬走,些许有一点想要弹冠相庆的快感。虽然很遗憾她女儿的病没有医好,虽然老姐姐走的时候大体也不确定自己更应该回到语言不通的GD还是其实也那么欢迎自己的SD老家。

总之这个房间的第每一个床铺都不会空着的,老姐姐搬走后,还会来另外的老姐姐,或者年轻的姐姐妹妹,如此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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