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晋王求见。”两人心情异样之时,王继恩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赵匡胤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这个弟弟近来到崇德殿的次数似乎多了点。
赵光义玉带锦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臣弟参见陛下。”
“平身吧,光义。”赵匡胤放下笔,看着这个玉树临风的弟弟,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俊朗年轻吧。
“陛下,这就是您前几天提到那个人,知道您急着看,臣弟就把画像送到这儿来了。”赵光义双手捧上一个画轴。
“好,拿来朕看!”赵匡胤立刻站起来,像是很感兴趣。
赵光义走到桌案前,正要打开画轴,看着旁边的秦箫,有些迟疑。赵匡胤点点头,他便展开了画轴,那上面画着一个身着铠甲、头戴金盔的武将,目光炯炯,神态威武。
赵匡胤眼睛紧盯着画像,半天才说:“果然是一名勇将,朕看他倒有些慕容延钊的风采。”
“陛下说的正是,臣弟也觉得有些像呢。”赵光义附和道。
“朕记得当年正阳桥一役,此人率领四名敢死之士逆风放火焚桥,力阻我军进击。当时的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见他力拨乱箭,所向无敌,惊得急令退兵,落下笑柄啊。”
“后来那张永德又曾说过江南诸将都不在话下,唯有林仁肇一人值得他佩服。”赵光义接道。
“岂止是他,就是朕听说了他的故事也是打心里佩服的。为将者,不只要有高超的武艺,还要无比的勇敢和忠诚,这个林仁肇是占齐了,朕很喜欢这个‘林虎子’,他要是能归顺我大宋该是令人欣慰的一件好事。”赵匡胤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林仁肇的画像。
“可是这个林仁肇却铁了心与我大宋为敌。臣弟在江南的人探知前些时候他连续给李煜进言、递折子,劝说李煜让他带兵偷袭我江北,而且他训练的江南水师也已经成了气候,实力不可小觑,会是我们统一道路上的一个障碍。臣弟认为,此人应当尽快除去,以绝后患。”
赵匡胤摇头,“我大宋以仁孝治理天下,那些轻率的杀戮会动摇我们的统治,使我们失去人心。何况忠臣人人敬仰,一旦此事流传出去,会给我赵匡胤的人品抹黑。要打,就凭实力,在战场上与对手一决高下,使用花招诡计,也会胜之不武!”
“可是陛下,像林仁肇那样愚忠的人是不可能投降的,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赵光义试图说服赵匡胤,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一条除掉林仁肇的毒计,今天就是特地来和他商量的。
“三国时的太史慈、黄忠,战国时齐国的管仲,大唐时的魏征,他们哪个不是降将,降臣?又有哪个不是对后来的国家忠心耿耿?朕要的就是以实力服人,以诚意待人。”赵匡胤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发现是空的,习惯性地看向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人。
秦箫心情复杂地走了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他一口喝下,她又倒上一杯,这时赵匡胤吩咐道:“给晋王倒杯茶吧。”
她非常不情愿地倒了杯茶,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端给赵光义,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谢秦姑娘。”赵光义倒是很有礼貌,接过茶杯时动作极其隐蔽地碰了一下她的小手指,这让她恶寒不已,看来这个坏蛋是贼性不改,她一定要小心提防。
赵光义喝了茶,很快就告辞走了,赵匡胤的想法果然不出他的预料,看来这次还是需要他替他这个优柔寡断的大哥做决定,就像当年的陈桥兵变。
回到晋王府,他知道千娇百媚的秋婵一定会在云欢阁内恭候着他,她的确是个让人销魂的尤物,不过他突然想换换口味了。他径直来到符云霞的住处,没有理睬她的一脸惊讶,直接说道:“本王要你留意一个人,有机会就替我弄回来,本王会记得爱妃的好处的。”
“王爷又看上谁了?”符云霞没有回头,依旧对着菱花镜,一边往头发上装点着各种发饰一边轻蔑地问道,对这种奇怪的夫妻关系她早已习惯。
赵光义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端着茶杯的清冷形象,“秦箫。”他只说了两个字。
汴梁城郊的一所废弃的土房内,几个衣着普通神情严肃的人正在秘密商量着什么。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表情冷漠的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望着汴梁方向,一字一句吩咐着几名手下:“老王继续扮作给皇宫送菜的人,想办法探听出赵匡胤最近几日的活动安排;刘武刘亮,你们兄弟二人在皇宫周围观察,要经常与老王保持联系,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将军,您——”老王担心地问了一句。
男子冷冷一笑:“我要夜探皇宫。”赵匡胤,国仇家恨,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今天赵匡胤很忙,上朝后就没有回来。秦箫独自在崇德殿里对着外面的梧桐树发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宫女来找她说话,她也提不起精神。那天他和赵光义的谈话始终重重压在她心上,让她心情十分低落。
史书记载林仁肇的确是被赵光义用反间计杀害的,大致情况是这样:
他邀请李从善到家中做客,拿出一些画让他鉴赏,其中就有他提前放进去的林仁肇的画像。见李从善认出了林仁肇,赵光义就趁机说林仁肇已经秘密投降大宋,还商定了来降的时间地点,而大宋也早已为他盖好了豪华的宅院,就等着这位名将*了。
李从善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写信给李煜,向他汇报了全部情况,李煜大怒,用毒酒赐死了林仁肇。不过,知道真相后的李煜、李从善兄弟自然极度后悔,因为他们是自毁了长城,江南失去了林仁肇,就等于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很快就被灭掉了。
秦箫却认为这个说法疑点重重:
首先,作为一位有很多诗作流传后世的智力正常甚至高于常人的人,李从善不会傻到连人家是有意让他看到那幅画像都看不出;再有,以赵光义的精明又怎么可能将林仁肇投降那么重要的军事机密向一个敌国的王爷透露?不是傻到极点,就是有意为之,很明显应该是后者;
第三,李从善当时虽任泰宁军节度使,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虚职,实际上是被软禁在汴梁,所以他与江南的书信往来一定会受到最严密的监视,他怎么可能大大咧咧地给李煜写信说出林仁肇要投降的事实,这不等于坏了大宋的好事吗?这样一封关系到北宋统一大业成败的信函竟如此毫无阻碍地顺顺利利地送到李煜手中,莫非赵匡胤和赵光义都是傻子吗?可是很多事能证明,他们不是。
所以,她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她还确信自己的穿越或多或少地会改变历史,她能和赵匡胤等人相遇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她要试着凭一己之力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以此来证明她这个现代人的存在意义。
外面传来值班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回宫。”秦箫忙从沉思中惊醒,这才发现外面天已大黑了。她带着几名宫女在宫门口迎接赵匡胤,服侍他更衣净手。晚膳摆好后,赵匡胤像往常一样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她在旁边侍候。
“山药羊肉可以补气养肾,陛下多用些。”“糯米红枣养血安神,您要多喝呀。”“……”
赵匡胤放下筷子,微笑着对她说:“好了,朕的女官,这么多菜,你要把朕撑坏了,再说,也没必要这么奢侈。”
“菜样虽多,却都是家常小菜,一点也不贵。陛下您戎马多年,脾胃都要微恙,更是要通过食物好好补补。以后,我就是您的御用营养师,全权负责您的一日三餐,如何?”
“御用营养师?好名字,朕准了!”他高兴地说,又迟疑着补上一句,“朕可以喝一杯酒吗?你看,都摆上了,朕就喝一小杯。”
秦箫心里憋着笑,卖着关子:“好吧,只准喝一杯。”
当看到浅绿色的酒斟满银杯时,赵匡胤的眼睛瞪大了,“这是什么?”那绿如丝缎的甘醴,那皎洁闪亮的银杯,配上她的纤纤玉手,让他心中生发出一种美好朦胧的感觉。
“这酒叫‘绿蚁’,是蜀地的名酒,大宋皇宫储藏了很多,我只是偶然间发现的,此酒性温,味道甘醇,是大诗人白居易的最爱。烈酒伤身,秦箫擅自做主为陛下更换此酒,陛下不要怪罪啊。”她带着温柔的笑意把银杯送到他唇边。
赵匡胤接过酒杯,但觉酒色澄碧,酒香清醇,令人心旷神怡,轻啜一口,味道清香,回味悠长,神清气爽。“好酒,为什么朕原来没发现呢?”
“那是原来您的身边没有我啊。”她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热,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陪朕喝一杯。”
她拂去心头的失望,端起酒杯,盈盈一笑:“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秦箫今晚愿陪陛下多喝几杯。”
赵匡胤轻轻点头,两人就在暧mei而美好的气氛中品起酒来。几杯酒过后,赵匡胤没什么变化,秦箫的脸上已染上了红晕。
“好了,你不能再喝了,下去休息吧。”赵匡胤拿走了她的酒杯,醉酒的她姿态妩媚,他不禁搂住她柔软的身体,对她有了一丝渴望,脚步向后堂的龙床走去。
“放开我,让我喝,我还能喝!为什么你认不出我?为什么?我就是小箫啊!”她醉得一塌糊涂,呐呐自语,乱踢乱蹬。
淘气的丫头!赵匡胤大手束缚住她张牙舞爪的手臂,那两酡姣好的醉颜吸引了他,他渐渐低下头去,想将她看得更加清楚,最后,竟不由自主地吻上了她的说个不停的樱唇。
“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外面传来激烈的兵器撞击声、喊杀声,赵匡胤皱起眉头,迅速把秦箫放到屏风后的龙床上,盖好被子,取下墙上的宝剑,一纵身跃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