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意识到失言,立刻清醒过来,挠着脑袋嘿嘿一笑:“就是现在陛下身边的秦姑娘,陛下对她非常宠爱,一直把她唤作小箫呢,王爷不会没听说过吧?”
赵光义无所谓地点点头:“本王知道,倒是个有趣的人儿。不说这个了,来,我们接着喝!”
见他没有起疑,曹彬心里才松了口气,但是他这些细微的表情全被赵光义看在眼里。
又聊了一会儿,曹彬潘美起身告辞,赵光义很亲热地把两人送出府门。
走了几步,曹彬突然站住,握着潘美的手说:“老潘,你给我做个见证,我曹彬今天发誓,两年内滴酒不沾,如违此言,皇天不佑!”说完,也不理睬想问个究竟的潘美,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几天之后,曹彬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了,随后消息从前方传来,说他宽严有度、赏罚分明,说他军纪严整、秋毫无犯,现在,大军已经顺利来到了江北的石牌口,正准备在樊若水的指导下搭设第一座过江浮桥。
“国华是越来越有第一将军的样子了,听说他还立下重誓,两年之内绝不饮酒,看来的确是把朕嘱咐他的话放在心里了!”赵匡胤放下手里的奏折,显得很高兴。
“陛下说的极是,臣也替曹将军高兴,看来对江南的战争会很顺利。”窦仪在一旁说道。
“哦?以窦卿家之见这一仗需要多长时间?”
“陛下,我大宋灭掉荆、湖两地用了三个月,灭掉蜀国只用了66天;江南虽有长江天险,我们也有了破敌良策,臣看最迟半年江南就会归陛下所有了。”
赵匡胤微微一笑,“则平,你说呢?”
赵普拱手:“臣看还要再长一些,一是李煜外表软弱,但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底线,定会负隅顽抗;二是陛下心怀仁德,一定会尽力劝降,不忍伤及江南百姓;三是江南不是荆湖和蜀国。所以,这一仗可能会打一年,或更长些。”
“哈哈!”赵匡胤朗声大笑,“好个江南不是荆湖和蜀国啊。两位爱卿,我们来讨论下一个问题吧,你们看洛阳这个地方怎么样?”
……
这时候秦箫正独自呆在赵匡胤给她修的小园内心不在焉地浇着花。
这两天,她心情一般,曹彬的大军开拔了,意味着大宋正式对江南开战,战争的结果是没有悬念的,但想到李煜会被作为亡国之君押解到汴梁,她的心总是很难受。
她倒不是怀疑自己对赵匡胤的魅力,也许她向他哀求,他真的会答应停止或暂缓进攻江南,但理智告诉她,历史就是历史,哪怕这是在异度空间,她也不应轻率改变什么,统一本来就是顺应民族发展进程的好事,她不能只凭个人爱憎阻碍。
更何况,李煜的辉煌成就和生命价值完全是在亡国之后展现出来的,如果平平安安当个碌碌无为的君王,对他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幸事。他就像是个被宠爱的孩子,必须要经历风雨和磨难才会真正长大成熟,如果一味溺爱,最终也只是个耽于享乐的窝囊废。
历史是冷峻而公平的,他毫不留情地夺去,也会恰如其分地给予。赵匡胤的功绩,李煜的成就,都是他们应该肩负的使命。
不过,她可以不影响历史进程,但作为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闯入者,她的出现也有着一定的合理性。所以,她会尽最大努力改变一些东西,争取让每个人都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喜欢大团圆的结局。
“这棵花快要被你浇死了。”一只莹润白皙略带凉意的手覆在她手上,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心更加剧烈地跳起来,那人竟是赵光义。
“本王让你害怕了?”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从她手里拿过水壶浇起了花,姿态洒脱得仿佛他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有一点。”她恢复了镇定,不想多说什么,今天的麻烦不会太小。
“哈哈,你果然与众不同,你应该问本王有何要事,再告诉我陛下在哪里。”
“陛下在崇德殿与赵大人和窦大人议事,王爷可以去那里见他。”她十分谦虚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先不急,本王想和姑娘说会儿话,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王爷想说什么?”她仍旧看着眼前的花,明显地表现自己的疏离。
“说你!我大哥对你非常宠爱,这是本王从未见过的,说说看,你是怎样获得他的恩宠的?”
“王爷过奖了,小女随性而为,不会刻意去做什么。”
“以前有一个女孩,她叫小箫,很美丽也很可爱,你和她很像,你一定知道她吧?”他靠得更近,身体与她贴到了一块儿。
她皱眉,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跟着本王吧,皇上后宫三千,恩爱哪会长久?而本王却会只宠你一人,如何?”他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她想挣脱,怎奈他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谢谢王爷厚爱,不过小女随遇而安,在陛下身边已经习惯了。”她掰不开他有力的大手,只得对上他的目光,“请王爷放手,很疼。”
“那就让我来疼你如何?本王看上的人不多,你应该感到荣幸!”他略一使劲,她整个人就靠向他,而且越靠越近,眼看着自己的脸就要贴上他猩红的嘴唇。
她心里叫苦,这人变态的,为什么总也摆脱不了他?突然急中生智,抬起脚跟狠狠跺在他的脚面上,赵光义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吃痛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手,怒道:“大胆贱人,敢对本王无礼!”
秦箫冷静地施了个礼:“小女无状得罪了王爷,但您德行宽仁,一定会原谅我的,告辞。”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身后传来他冷冷的声音:“三个月前,有人乔装出宫,跑到江南郑王李从善那里送了封信,不知与姑娘可有关系?”
她顿了一下,这个坏蛋怎么知道的?“小女只去过那里一次,是和陛下一同去的。”脚步还是迈了出去,也许他只是虚张声势。
他并未追上,似乎笃定她会停下:“恐怕不只一次吧?宫中外出随时都有记录,即使化装成小太监拿着皇上御赐的腰牌也是要登记姓名时间的,我们可以去查查看,看看是谁私自出的宫,不承认也无妨,反正他们命贱,打几十板子也死不了。”
该死,她居然忘了这条!她倒没什么,赵匡胤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把她怎样,她只不过想救林仁肇一命,不想他死得那样冤枉罢了,但那天她假冒的那个小太监岂不是要倒大霉了?以赵光义的脾气,有一百个替罪羊他也敢杀。
“你要怎样?”她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我只要姑娘也像那天一样乔装出宫,到我府上陪本王坐坐谈谈,谈高兴了本王兴许会把这件事情忘掉。”他栖身上来,凤目潋滟,魅惑人心,“秦姑娘,本王是真心喜欢你。”
她退离他两步,毫不示弱地说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我去郑王府是陛下允许的,乔装打扮只是为了不惊动太多人,至于我去干什么,王爷可以去问郑王本人,就是问陛下也没什么,您的好意小女只能心领了。”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走了,用不着回头都能感觉到有两道冷肆邪魅的目光狠狠射向她,像是能将她射穿。
看着她气哼哼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赵光义的心中竟生出一丝柔软,这样的娇矜,这样的冷傲,分明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人。怪不得大哥在众多的女子中会选中她,她果然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和李从善的关系又让他很费解,大哥既然曾经怀疑她与江南有染,为何又纵容她与李从善私下接触?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秦姑娘,你是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大哥,对不起,你喜欢的,我全都要!
出了小园,太监总管王继恩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忙迎上来。
“王继恩,今天的事办得很好,本王很满意。记住,该留意的人和事都要留意,及时向本王汇报。办好了,本王会重重赏你,你私自盗运宫中古玩的事本王也不再追究,你要好自为之!”
王继恩满脸陪笑:“多谢王爷,小人愿为王爷效劳。”
“好!你的侄儿王兴不是一直在家中待选吗,让他来见本王吧,本王封他官做。”
王继恩立刻跪倒在地:“小人代王氏族人谢王爷大恩,小人一定惟王爷命是从!”
“与本王何必客气?”赵光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手里拿着刚从花丛中摘下来的一朵花走远了,身后,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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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金陵,澄心堂。
李煜面如土灰,狠狠瞪着眼前的清辉殿学士张洎,言辞间透着难以置信,“什么?你说白鹭洲、新林港、秦淮河三战我军皆败,马步军副都部署杨收和都监孙震被擒,大宋的军队就要攻到金陵了?!”
“是的,国主,这是刚刚呈上来的战报。”张洎战战兢兢地举起手中的奏折,那上面分明还沾着尘土和汗水。
李煜抢过奏折看都未看,直接摔到地上,手指着张洎,颤声说:“你不是说过‘载籍以来,无有此事,此必不成’吗,为什么宋军会这么容易就渡过了长江?江中设置的水闸是干什么的?几万水军是干什么的?宋军到底是如何过的长江?”
“国主!”张洎扑通跪倒,“是老臣昏聩了,宋军根本没有用船,而是在采石矶铺设浮桥直接过江。”
“哈哈!我江南引以为傲的长江天堑在赵匡胤的手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看来,是我太自不量力了。箫儿,我说的没错吧,书生果然斗不过将军,纸笔终究打不过刀剑!”李煜眼中血红,有泪滚落。
张洎小心翼翼地说道:“国主,事已至此,您需要早做打算。”
“什么打算?”李煜俊颜冷冽,声音带着寒意。
张洎被他盯得浑身发冷:“咳,对方势强气盛,我江南实力有限,我们不妨效仿南汉和吴越,投降大宋,方可保全,请国主明鉴。”
“这就是我一向倚重的江南大学士吗?这就是我江南的股肱之臣吗?强敌压境,社稷危亡,你就只想出投降这一条路吗?还是你们只急着自保,顾不得节操廉耻?不!这次我偏不投降!让宋军来吧,他们可以灭掉我的江南,但要从我李从嘉的尸体上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