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能力我们称之为朗读，而纳兰小姐，就是朗读者。”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隋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朗读者？”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隋便显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王阳明温柔的搂住纳兰，轻轻抚顺她的头发，“是的，朗读者，能够通过语言让人的身体产生相应的变化的能力，就像你刚才看见的一样。”看着王阳明的动作，隋便突然想到了纳兰身上发生的变化，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枯燥发黄，就像头发的生命在一瞬间流失了一样。
隋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发问道，“代价是？”王阳明沉重的点了点头，小淡则满不在乎的说，“不过就是生命力的流失罢了。纳兰小姐杀了个人，也不过就是满头乌发尽数死亡，与本身元气的损失却是不大，啃两根人参也就补回来了，恐怕纳兰小姐不止这一项能力吧。”王阳明笑了，“你的朋友很聪明。”隋便皱了皱眉，嘀咕了句，“他不是我朋友。”小淡倒是毫不在意隋便的牢骚，自顾自的介绍起了自己，“我姓淡，大家都叫我小淡。”“小淡？好姓。”王阳明想到了刘瑾，刘瑾在冒刘姓之前，似乎也姓淡，淡似乎不是什么大姓。“以前是不错，将来也会是个好姓。”小淡笑着回答，王阳明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刚才那人却是刘瑾派来收我性命的，不得已方才下辣手除之，小兄弟还请不要介意。”
“我理解。”隋便站起身来，微笑着问道，“不如换一个房间，可好？”“善。”王阳明扶起纳兰，似乎纳兰还没有清醒过来。小淡也是矜持的赞同道，“不错。”私底下又补了句，“刚才只喝了壶水，这回可得补回来。”
王阳明拦腰抱起纳兰，当先走在前面，隋便低着头走在后面，心里想着些东西，只有小淡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在最后嘻嘻哈哈的笑，顺便还踢了掌柜的一脚，他还待再踢一脚，早有小二赶上来，一左一右掺着掌柜的休息去了。又有一个小二赶到前头，打躬作揖，一边给王阳明陪着不是，一边前头引路，带着众人进了最里间的雅间。等得几人都进了房间，那小二仍是不走，王阳明却也没有心思理他，小淡更是万事不上心的，只有隋便随手拿出了一锭银子，打赏了。那小二接了银子，也不掂量掂量分量，也不好好看看，只管殷勤的道谢。隋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多看了那小二一眼，倒是很以为这小二有分宠辱不惊的气势。
等得隋便到了座上，大家都已坐下了，纳兰仍是昏迷不醒，可见也不像小淡说得那般轻描淡写。隋便如今满腹的疑问，也静不下心来泡茶，王阳明也是失了喝茶的情绪，唯有小淡提了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大杯。隋便看了笑道，“你这哪叫饮茶，分明就是牛饮。”小淡一口气喝了一盅茶，还把茶叶嚼吧嚼吧的咽了下去，方才白了隋便一眼，大模大样的回答，“江湖上谁耐烦那样文绉绉的喝茶？”嘴角兀自带着一点子茶叶，倒是惹得王阳明也微笑起来。
隋便强自笑了笑，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是死于如此诡异的死法，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就这么杀了一个人，官府里若是寻了来？”小淡白了他一眼，显然是不屑于回答了，倒是王阳明回答“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死了却也不会有管家的人寻来，再者这人连灰斗没有了，却要怎么个寻法？”“这也行？”“当然了，谁叫他们都是坏人。”王阳明用一种看小白的眼光看着隋便，隋便终究还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菜鸟。“那个，能力是怎么一回事？”隋便看了看纳兰，如此娇柔美好的一个人，居然就在几句话的功夫内让人灰飞了。
小淡又灌了盅茶，打了个嗝，很是咂了咂嘴，“不咋滴，这70两纹银的茶也不过如此。”隋便、王阳明两人都是白了他一眼，隋便想起刚刚那被糟蹋了的茶，更是觉得遗憾。小淡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接了隋便的话头，“不行，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为什么？”“因为你还太菜了。”小淡一句话噎得隋便说不出话来。
隋便愤愤的灌了口水，正准备出言反驳，突然就觉得心绪不宁，背上一阵阵的发麻。隋便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眼角瞟过窗口，就看见一点黑色迅速变大，眨眼睛就到了眼前。隋便全身的细胞都是一阵颤栗，本能的挥手一挡，居然就把那箭支带得一偏，堪堪的擦过眼角，眼角一阵发凉，血水滴答滴答的就落了下来。王阳明眼睛一亮，他也曾任兵部主事，又是对军事极有研究的，边军大将也见过许多，却从未见过有如此反应能力的，这一箭，若是军中老将来接，怕也是接不下的，只能落得个血溅三步。
那箭显是极有力道的，虽被隋便勉强带偏，仍是去势不减，不过转念间就到了小淡面前，直直的射向小淡眉心。小淡却是毫不惊慌，慢慢悠悠的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慢慢悠悠的一夹，隋便的眼睛就瞪大了。便是这极慢与极快之间，居然恰到好处。隋便看得胸口一阵烦闷，隐隐有气血逆流之势。王阳明淡淡的说，“小兄弟你能力未到，还是不要参悟的好。”隋便终究还是吐了口血，方才感觉好收了些。
小淡又极悠闲的喝了口茶，那根手指轻轻一带，那箭便晃悠悠的飞了出去，就像一个蹒跚老者一般。这回隋便却是学聪明了，只是看着，却不去考虑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过半息时间，实际上隋便也就只看见了那箭慢悠悠的起飞，根本没有看见那箭是如何在空中飞行的，对面的楼里就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那发箭者被这一箭射中了。
那小儿居然还没有走，此时见得屋内又是狼籍一片，赶紧的进来收拾，边收拾边还奉承两句，“几位爷真是好身手，杭州城里却有好久没有身手这么好的人物出现了。”王阳明不置可否，小淡却是很有几分自得了。隋便看着这小二，刚才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失，隋便觉得该是这个小二的缘故，只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怀疑这个小二，只是平时若是出了这种情况，茶馆的小二都有这份镇定？隋便决定出手试探试探。
只是隋便还是迟了一步，他只来得及抓住那小二的肩膀，小二手中的匕首还是刺向了王阳明，那匕首发出蓝幽幽的光，显然是沾了毒的，怕是划破点皮也够叫人丧命的了。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中王阳明，相差不过一个手掌的厚度，事出突然，虽然隋便勉强阻了小二一秒不到的时间，小淡也是来不及反应了。纳兰仍是昏迷着，怕是来不及了，难道王阳明今日就要丧命在这楼外楼吗？
“竖子敢尔！”王阳明气势霎时间改变了，一股庞大的气势压得隋便一窒，抓着那小二的手几乎这段，这股气势有如山岳一般的压下来，隋便明显的看见那小二的身子矮了下去，那把匕首再也无法前进半寸。王阳明再把眼一瞪，一改平时温文尔雅的气度，凌厉的气势让人震惊。那小二也不是弱者，硬是顶着压力又将匕首往前进了一点，只是匕首尖已经被压得向下倾斜。王阳明反手扣住那人手腕，用力一压，就听“叮当”一声，匕首落地。直到此时小淡方才抢上前来，也不管什么招数了，直接将那小二一脚踹到地上，隋便捡起地上的匕首，一下顶在了那小二的咽喉处。王阳明气势一泻，恢复了常态。
那小二见隋便年幼，看着就像三个人中最好欺负的，尤其是此时就拿着匕首虚抵自己，心下一横，就想夺了匕首挟持隋便。隋便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知道这人动了歹意，又想到王阳明的话，狠了狠心，匕首望他脖子上一划，果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那小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一道黑线迅速蔓延了全身，等到匕首离开他的脖子，人已是死透了。那小二至死都没有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年居然能骤下杀手。小淡也是一脸惊讶，刚才这个少年才菜菜的为了那杀手的死而发问，如今就敢下手杀人，变化之快让人惊讶。
不过最让小淡惊讶的还是王阳明，“浩然正气？”小淡不敢肯定，传说浩然正气唯有读书人能够拥有，以天下为己任，学而成圣之人方有可能勘破天地正气，进而养成浩然正气。但是，王阳明学问虽高，却应该也还未到成圣的地步，从唐宋以来，养成浩然正气之人也不过寥寥，仅杜甫、程朱三人而已，难道大明朝也要出一圣人，影响后世百年学术之风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