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矿场,前面出现一条鲜红的警戒线,李科长跟哨兵打个招呼之后,把我们被带进一片阴森幽暗的林地,只见林荫下散落着几处残旧平房,看似当年矿工的驻地——墙上褪色的*标语出卖了它的年份。再往里望,一座比真人还大的毛主席雕像竖立在草丛间。大家不禁为之打个冷颤,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虽然这里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破旧,不过依然可以从中嗅出当年热闹的气息。
踏上被杂草掩盖的路径,李科长一边带路一边讲解劳改场的规章制度。突然,我看到前方一排破房子的顶上,竟然冒起一股黑烟,悠悠袅袅地飘向天空……这鬼地方还有人住?是囚犯吗?我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这时李科长的一番话解开大家疑惑。
原来这一带是劳改场三大队的囚犯外宿区,所谓外宿,顾名思义就是不住监仓、没有武警现场看押、只在早晨和晚上有值班人员过来清点人数。但这并不表示囚犯很自由,更别以为逃跑容易,其实更难,因为这是在营区里,比小组监仓还要多一道关卡,而且就在武警的眼皮底下。确切的说,这里是监狱里的监狱,只是把围墙换成警戒线而已。
李科长这样讲解,这外宿区不是一般囚犯能住进来的,主要是照顾那些老弱病残、思想觉悟好又丧失劳动能力,或是某些即将刑满消册的囚犯……
“呵呵!这便宜让咱们赶上了。”黑仔够天真的,咧着嘴傻笑。
“对!咱们要过幸福的小康生活了。”狐狸总喜欢跟他抬杠。
事实证明黑仔理解错了,劳改场是不会让你白吃饭的,外宿区的囚犯除了要养猪养鸡、种菜栽花,还要负责营区武警的饭菜……绝对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当然,在劳改场里也不能让你太过清闲,以免胡思乱想,生出事端来。
说话间,李科长在一块茶园跟前停住,我们几个跟着围过去。看得出眼前这些茶树已经好久没人打理了,高高矮矮的枝蔓横生,有些甚至枯死在杂草下。
“陈木桂,你种过茶是吧?”李科长开口问到,“知道这些是什么茶种吗?”
从深绿如墨的粗大叶片看来,这些因该不是泡着喝的那种茶……突然,我惊讶地望向老鬼,想到之前段组长询问个人专长的时候,他就主动提起会种茶,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原来从生病、调外宿、再到种茶,这一切早就在他们计划中,目的是把老鬼安排到茶园。难道土司王墓的入口就在这里?我感到庆幸,要不是碰巧我们几个也发病,这会就被他甩掉了。看来这“内鬼”绝不好对付……
这时老鬼已经蹲在茶树间,他显得很激动,那双枯木般的手轻轻摩挲着枝叶,眼里散发出难得一见的光彩,那表情就像遇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这是紫袍……”老鬼兴奋的说,当视线落到身后另一株茶花时,竟忘情的跳了起来,“恨天高!这是恨天高……”
(事后老鬼解释说,他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这种名贵的茶花就快绝种了,市面上品相好的卖到十几万一盆。他曾弄一株回普洱老家嫁接,但这“恨天高”极难伺候,到最后都失败了,于是能把“恨天高”种到开花,成了他不灭的心愿。其实这些话我将信将疑,谁知道是不是早编好的?就为了能在茶园呆下去。)
李科长确认老鬼真的会栽茶之后,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宣布我们今年的任务。
“栽培名贵茶种是咱们三大队的重点发展产业,之前一直有人在搞,只可惜快要出苗时他却发疯死掉了。现在由你们接上,陈木桂为生产组长,其余四人为辅助,务必在年底前搞出二十株新苗来。陈木桂,有问题吗?”
看到老鬼没有回应,李科长又来一句软的,“我知道是有点难,不过这可是立功减刑的好机会,希望你能尽心尽力的去做,用行动来证明你悔改的决心。”
“报告科长,应该没问题。”
“很好!”李科长点点头,抬手指向对面的一间老旧平房,面无表情地说,“那间房子就安排给你们五个人住,过去看看吧!”
这是一间呈条状的破旧房子,上下布满黑乎乎的苔藓,夸张的长方形墙体上开有四面铁窗,这格局单调而老土,不过显得很宽敞,远远望去,就像一副打上黑漆的棺木横摆在草丛间,让人产生莫名的恐惧。
走近旧屋,李科长接着介绍,“你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好好打理吧!刚才你们看到冒黑烟的那排平房就是食堂,听到两长两短的警钟就直接过去吃饭。记住了,这房门每天早上六点打开,到傍晚六点就锁上,期间会有武警过来清点人数,到时候你们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回来点名,如果误时就以逃跑处理。还有,千万不要越过红色警戒线,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哨兵是不会听你解释的,一律当场击毙。”
李科长交代清楚后,带着押送武警向营区走去,目送他们离去,我转过身来,缓缓扫视阴森幽静的外宿区,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圈养。
“别傻愣着,都干活吧!”老鬼仍处在兴奋中,他大步走向老房子,我紧随其后,了解到他和“内鬼”有周密的计划之后,我再也不敢怠慢,必须留意每个细节。
推开半掩的木门,内墙上一张张褪色的伟人画像映入眼帘,还有数不清的红色标语,这时我仿佛听到一阵喧嚣,那是昔日矿工在激烈演讲,高唱革命歌曲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往内里瞧,因为房子每扇窗户的玻璃都蒙上一层土,所以里面极为幽暗,好一会才让瞳孔适应下来。我快速地浏览一下布置,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除了两排锈迹斑斑的铁床,没有任何其它摆设,水泥地板上虽有些尘土,但看不到一点生活垃圾,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很彻底……
这屋子最后的主人是谁呢?是*时期的矿工?还是后来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