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金莲醒来时,发觉窗外天色竟已大亮。
她匆匆洗漱完毕,急急跨出房门,却一眼看到驿站院子中正在“唿唿”练剑的那名黑衣侍卫,而陆炳却并不在一旁。
金莲心里对昨晚的事件还有阴影,因此,她今天打心眼里并不想见到陆炳。
尽管如此,金莲终究忍不住,抬眼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她发现,陆炳住的那间房,房门是紧紧闭着的。
金莲暗忖:莫非也是睡过了头?这倒正好,大家不用这么一大早碰面了。
这边,蒋捷已经停止舞剑,他看到金莲正转着头偷偷地四处张望,心内不由暗自发笑。
蒋捷以为,这女子也如京城其他众多世家女子一样,已经暗暗迷恋上自家俊朗冷酷、前途无量的年轻上司。
可惜,蒋捷压根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防狼术”事件,否则,此刻,他心里一定不会这么想了。
蒋捷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来向金莲作了一揖,道:“姑娘,陆大人已先行回京,临行前已吩咐属下替姑娘备好马车,护送姑娘一路前去京城。”
咋闻陆炳已经先行离开,金莲不由吃了一惊,这倒是她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原本,刚才在跨出房门之前,她还一直在烦恼,再看到陆炳,两人该如何相处,以及,奔赴京城的旅途中两人共乘一骑的尴尬状况,又如何摆脱。
现在,好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最重要的是,金莲的屁股和双腿再也不用受那马匹的颠簸摩擦之苦了。
想到此处,金莲面上不由浮出一抹轻松之态。
稍顷,她随蒋捷一同进了厅里,用罢早餐后,两人便准备动身了。
金莲拎着自己的小包袱,随蒋捷出了驿站大门。官道上,早已停着一辆精美的马车,赶车的车夫是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金莲跨进车内,坐定后,马车便开始向北方缓缓驶去。
车子旁边,蒋捷骑着昨日的那匹黑马,特意放慢速度跟随着。
一路行来,金莲与蒋捷二人很少交谈,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默不作声的静静赶路。
而唯一的一次简短的谈话中,金莲知道了这侍卫姓蒋,之后的日子里,她便总以“蒋侍卫”呼之。
如是赶了十几日的路。这一日,晌午时分,二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穿过了城门前威武屹立的守卫,金莲仔细打量开来这几百年前繁盛气派的京师,心内忍不住暗暗赞叹!
这座北方城市,其繁华热闹程度不逊于南方的金陵城,而其大气磅礴、庄重威严的建筑,及其粗犷、豪放、大气的民风,却远非繁丽柔糯的金陵城可以比拟!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师热闹的大街上,金莲撩起窗帘,眼睛看个不停,却依旧感觉不够过瘾。
而且,金莲很想在踏进那个摸不清底细的陆府之前,先稍微熟悉一下京城的大略情况。
思及至此,她立刻叫停马车,随后,撩起车身右侧的一角窗帘,向跟随一旁的蒋捷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蒋侍卫,我口极渴,我们暂且停下,到下面的茶馆歇一歇,饮一杯茶再走,如何?”
蒋捷犹豫了一下,毕竟,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京城,而陆大人的府邸很快就可以到了。
只是,当他看到车窗内那女子一双清亮柔和、充满渴盼的眼神时,一时竟不忍心拒绝,不知怎么,心头一软,口里竟答应下来。
金莲连忙高兴地步下马车,迅速打量了街道两旁几眼,便举步向旁边一家最大的听风茶楼走去。
蒋捷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抬步跟上金莲。
二人甫进茶楼,便有机灵的伙计迎上前来,金莲扫了一眼大堂,便向右边靠窗处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两人坐定后,金莲随便点了一壶清茶和几样点心,便侧头细细打量起店内的布置。
这家茶楼共有两层,二楼大约是雅间包房,一楼大堂里则是由数面精巧的小竹屏隔成的一张张桌位。
茶楼内的各种摆设布置极为古朴雅致,虽在大堂,亦可窥见几分古风意趣,金莲心内不由大悦。
此时,大堂内已坐了不少客人,其中不乏衣着儒衫的文人士子,饮茶之余意态悠闲地轻声畅谈。
金莲一边慢悠悠地品着清茶,一边倾听着其他客人们的闲聊,间或转向身旁的窗口,扫几眼外面大街上的景物。
蒋捷心里很是焦急,驿站那晚,自家上司离开前就已吩咐,到达京城后,便把此女安置进陆府位处西郊的一处闲置别院。之后,他这个护送者也就交差了。
可是,看着座位对面那名女子不急不缓的悠闲样子,蒋捷心里只能干着急,却又催促不得。
十几日前早在茶寮里时,蒋捷就已察觉,素来对女子淡淡的年轻上司,却出乎意料地对这名女子如此用心。唉,说什么,他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此女。
蒋捷正无聊地四处闲望,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茶楼入口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随后,他迅速站起身,急步向茶楼入口处那正欲举步踏上雅间楼梯的两名男子走去。
金莲诧异地追随蒋捷的身影望去,一望之下,脸上的轻松之色顿时僵住:那楼梯口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位,正是十几日前独自先行离开的陆炳。
此时,蒋捷已经走到自家上司和另一名男子身旁,神色恭谨地向二人各自行了一礼,随后便恭立一旁,向陆炳低声说起来。
陆炳咋一看到蒋捷,脸色有点吃惊,他顺着蒋捷所示方向望过来,目光迅速在金莲身上打了个转,又很快移开,面上却不由浮现出一抹极为古怪的神色,几许尴尬,又似有几丝无奈。
身旁那名和陆炳差不多年纪、面貌古朴清雅的儒衫男子,好奇地顺着陆炳的视线望去,只见东边靠窗处,此时正独自坐着一名身着紫衣的清丽女子。
儒衫男子顿时一脸了悟,转过头来向陆炳打趣道:“陆兄,这莫非就是你几日前所说的“一见倾心”之佳人?”
陆炳连忙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身旁促狭的好友,心内却不由无奈地叹息一声。
那夜他从金莲房内出来后,便对自己的一时冲动行为极为懊悔,焦躁不安地在房内踱了良久,最后,索性叫来蒋捷,安排好第二日的一切,随后,自己便趁着满天星光,连夜疾驰,独自一人先行回了京城。
到达京城,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陆炳并未赶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径直去了好友杨慎府里。
时隔一月未见好友,同朝身为内阁文臣的杨慎甚是欢喜,殷勤地为陆炳接风洗尘。
两人把酒畅谈间,陆炳无意中吐露了几句自己在来京路上遇到的一名女子,以及因此产生的烦恼心事。
这立刻招来“八卦狂”杨慎的好奇心,连连追问。不得已,陆炳只好一股脑儿倒出,倒也稍减了心中一部分烦闷。
今日一早,陆炳接到蒋捷送来的书信,知道他们二人今日将会到达京城,不由心中很是矛盾。
也许是怕再看到那女子冷淡惊惶和倨傲排斥的样子,陆炳今日并没打算去别院见金莲。但是,心底却又压抑不住的很想去看一眼那已分别十几日、经常萦绕心头的娇弱女子。
最后,心烦意乱的陆炳,索性拉了好友杨慎一起来茶楼畅叙一番,以图消去心中的烦闷、不快。
岂料,正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两人各自都不欲这么早见面时,却又恰巧遇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