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去,金莲拎起地上的西瓜,向旁边一脸担忧的王婆露出一个微笑,便转身回了自己家里。
不多会,大郎便急冲冲地赶回家来,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大门,却一眼看到院中正坐在小凳上闲适地喂鸡的金莲,不由一愣。
大郎上下仔细打量了金莲一遍,有点犹豫地开口道:“我听卖梨的小七说,你在街上被刘府的人欺负了?”
金莲抬眼望着眼前满头是汗的男子,安慰地一笑,道:“没什么,她们没得手,好像是凑巧有事,就放过我了。”
大郎看着一脸平静的金莲,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最终只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心中却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疼惜。
半晌,大郎叹息一声:“都是我没用!护不了你!要是我兄弟武松在此,今天你就不会这么被人欺负了!”
金莲抬眼诚恳地望着大郎道:“大哥,你不要自责了,刘府本就是金陵一霸,刘家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况且,说来都是我连累了你!”
大郎急急摆手,金莲止住了他下面的话,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我少出门就是,她们总不可能闯到家里来!”
说罢,金莲指了指头顶的日头,又道:“大哥,快晌午了,我们还是早点做午饭吧!”
大郎道:“好!”突然又想起什么,对金莲道:“你先等我一会,我去把东街的烧饼摊子拉回来,粥棚的张老三待会也要收摊了,他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摊。”
金莲应下,目送大郎急匆匆的离去后,又转身坐回鸡舍旁的小凳上,默默思索起来。
这金陵城不是个长久之地呀,今日她从街上那贵妇人的脸上看到如此浓重的恨意,看来,只要住在这座城里,刘府的人就不会让她好过。大郎保护不了他,况且她也不能再连累这个心地敦厚善良的男子。
可是,她能去哪里呢?金莲不由默默发呆。
忽然,金莲被外面街上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打断了思绪,而且听声音似乎就在家门口附近。
尽管对刚才街上的事还心有余悸,金莲却终究抵不过好奇,循声走出门去。
大门左边不远处,是一家小酒店,酒店门口此时正站着几个拉拉扯扯的人。
金莲走近几步细看,只见一个貌似伙计的人,正扯住一个长发披散的青衫男子,怒斥道:“喝了酒,不给钱,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那披头散发的男子,着一身半旧的长衫,正醉意朦胧地摇摇晃晃立着,他大半张脸都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看不清面容,金莲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细长的眼睛似闭非闭着。
金莲正看得有些诧异,忽然听闻那男子喃喃低语道:“......谁能解忧,唯有杜康!......举杯消愁愁更愁!......愁更愁!......”
金莲听闻那低沉压抑的声音反复吟诵着,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她观那男子,一身落魄的样子,半醉半醒地任伙计拉扯着。心里一时有些不忍,便走上前去,对那伙计道:“小二哥,这位大哥欠了你多少酒钱?”
伙计回头一看,是个娇美的小娘子,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开口道:“三十文。”
金莲掏出刚才买瓜时王婆找给她的零钱,递给伙计,道:“这位大哥的钱,我替他给了,余下的钱就不用找了,你再给这位大哥拿一瓶好酒来!”
那青衣男子在一旁充耳未闻,只是摇摇晃晃的继续喃喃低语着。金莲看着那伙计从店里拿出一瓶看似不错的酒嫌恶地塞给那个男子,便也转身回自己家了。
不久,大郎也推着装有摊炉的小车回来了。稍一歇息,两人便走进厨房忙活起午饭来,金莲在旁边一边打下手,做些简单的活,一边认真地跟着大郎学炒菜做饭。
一会功夫,米饭闷好了,大郎也炒好了几道荤素小菜,熄掉火,两人便端着饭菜进东屋用餐。
吃着饭,金莲把刚才小酒店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大郎听,末了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大哥,我看那男子实在可怜,醉成那样,任人家推来搡去的,听他吟诗,也是个读书人,一时可怜他,就帮他付了酒钱!”
大郎停下筷子,深深地看了金莲一眼,道:“妹子,你心里不要有太多顾虑,俺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品性好,你进门之前俺就打听过你的人品。这种帮人一把的善事,俺是不会怪你的!”
金莲心里一阵感动,毕竟,她现在自己的吃穿都要靠着大郎,如今又拿钱替不认识的人还债,心里的确有些不安。
大郎放下筷子,抬头望向东边墙上一个什么东西,眼神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金莲扭头一看,墙壁上挂着一个发黄的酒葫芦,不由有些诧异。
大郎的声音有些低沉和怀念,他缓缓道:“其实,当年俺和朋友出门贩枣时也遇到过一件类似的事。那年夏天,俺们走到十里坡,把十几车的枣都拉进林子里后,坐下来歇息乘凉。这时,林子外进来一个眉目豪爽的布衣汉子,俺看他也是满头大汗疲惫不堪,便请他坐过来一起喝酒歇息。那汉子酒量甚好,把俺带的一大葫芦酒都喝光了!末了,他问了俺们去哪里,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面小旗子,告诉俺们,前面有几个山头,要是有劫道的就把这旗子亮出来。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后来,俺们经过那几个山头时果然化险为夷!那几次贩枣也因此多挣了些钱。”
金莲听得向往不已,没想到这大郎还是个福星呐!竟然能和传说中的江湖人物绿林好汉们拉上关系!
金莲抬眼再看眼前这个名不符实的“丈夫”时,眼里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以后的几日,金莲便很少出门,在家喂喂鸡,练练做饭的手艺,倒也自得其乐。大郎依旧是每日早晚出去摆摊卖烧饼。
如是过了几日。
一天上午,大郎又出去摆摊了,金莲一个人在家闲来无事,便跑到二楼卧室,推开窗户,观看外面的街景。
街上和前几日一样热闹,不过,一会功夫,金莲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喧闹声,定睛细看,却发现原本一些或悠闲地挑选胭脂水粉或喝茶聊天的女子们纷纷飞快地四处躲藏。
不到一会,原本热闹的大街就空旷了不少,街上已看不到一个年轻女子,只余下一些和王婆一样年纪的老妪们,不慌不忙地继续该干嘛干嘛。
金莲不由暗暗奇怪。
这时,大街那头渐渐走过来一位华服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待他们走近了,金莲细细打量,才发觉这主仆二人其实年龄都不算大,那公子也就十八九岁,小厮还要小上几岁。公子长的极为俊俏,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眼角眉梢自带着一股风liu俊俏之态。
不过,此时那俊俏公子却苦着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沮丧样子,旁边的小厮狗腿似的嘴里说着什么。
此时,他们快走到了金莲窗下。金莲正看得一肚子好奇,却无意中发现对门的王婆正朝自己拼命的摇着手,做着手势,金莲呆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感情这楼下的公子就是那专门拈花惹草强抢民女的西门公子啊!
金莲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就要关掉窗户,却不料,手哆哆嗦嗦的,竟然碰掉了撑着窗子的一根细竹竿。
金莲呆呆地趴在窗口,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细长的竹竿正好直直插进了楼下那位西门公子的公子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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