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涯下午又出门了,明若依舒了一口气。在那样难堪的心情下,她实在是不想再和他单独待在书房里,惴惴不安地害怕他会不会还有什么让她招架不了的举动。这样很好。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难过,因为公孙涯的出门是为了送行。
楚玉亭走了,他决定在迎春节的这段时间里去西关走走,去见识一下豪壮的高天阔地,公孙涯苦留不住,只得依了他,不过执意要送他出城。
明若依虽然和楚玉亭交往不多,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那瓶冷风中送来的木芷膏,公孙涯面前适时的解围,以及假山后的几句叮嘱,她已牢牢刻在心里,她不舍他就这样离开。相遇太短,就越要珍惜。此次一别,以后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上帝给她和楚玉亭的缘分是残缺的,她和他都没有机会让对方成为更有意义的存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让她烦恼不已——药用完了,屋里那个叫青鬼的伤员又开始发烧,她不敢给他请大夫,简直是束手无策。
由那个空空的瓷瓶,她想到了一个人……百草山翁,这个人名为药痴,必定什么药都有。
然而当她去找他的时候,那糟老头竟然对着她大叫“偷雪贼”,用药杵将她赶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地从百草山翁那里落荒而逃,然后决定晚上再去一次。以那个老头子惜药如命又小气吧啦的个性,去要还不如自取。
好歹也被叫过许多次小偷,不能平白的被冤枉是不是。
到了晚上,她有模有样地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悄悄到了老头的草庐。心紧张得“砰砰”乱跳,手心也冒出冷汗。从小循规蹈矩,她连一根线都没偷过,更别说是有预谋地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去偷凶老头的宝贵药材了。但是那个暂时依靠她的生命使她义无反顾。
她探头看了一下。
老头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正好给了她机会。
她闪身进房,四处打量。
屋子的灯光很昏暗,依稀可以看到摆放整齐的桌椅和各种实验器皿,靠墙的两个大丹炉里没有火苗,只有将熄的几点暗红的碳冒着腾腾的热气。她很快从满屋子的药味中分辨出了木芷膏的味道。她循着气味走到窗下。那里有一张大长桌,桌上是一些器皿,貌似现代实验室的简易蒸馏设备。桌子的一头有一个陶罐,里面是一些蒸馏出来的液体。木芷膏的味道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难道这是液态的木芷膏?
她把手伸过去。
窗外幻影般飞快地掠过几个黑影。
她眨了眨眼。
什么也没有。
看来她最近已经精神衰弱到出现幻觉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将手伸过去。
然而一种毛发栗起的直觉瞬间掠过她的心脏,她倏地回过头。
看到一张蒙面的脸的同时,她颈间一下尖锐的麻痛,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黑衣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明若依,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呼:“你是谁…”&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只一瞬便将门口采药归来的山翁点倒。
又一道鬼魅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闪着精光的厉眼往屋里一扫。
“怎么回事?”
“这个女子突然出现…”
门外的黑衣人一脚跨过百草山翁的身体,走到屋内扳起明若依的脸看。
他“咦”了一声,然后迅速将明若依扛到肩上。
“快走。”
“她是谁?”
“她是棠姑要找的人。”
那个手下虽然疑惑,也不敢再问,扛起百草山翁跟着前头的人疾奔而去。
明若依觉得自己胃里的东西快要颠出来了,难受得想吐,而且她也确实差点吐出来。只是在最后一秒她被人从肩膀上像个麻布袋一样卸了下来,头磕到硬硬的地面,她差点再一次昏过去。
眼前是一颗星星也无的黑色天幕,鼻尖闻到了不知名的淡淡花香,耳朵里听见有人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棠姑要请的人已到,此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棠姑一定会喜欢。”
“好,等着罢。”是一个简慢的娇甜女声。
然后脚步声远去。
有脚步声向她靠近,她连忙闭上了眼睛。
“这骚娘们,傲得老子心里痒痒的,总有一天…”
“闭嘴!这里是你乱说话的地方么?”
……
亦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有轻轻的脚步声过来。
“棠姑说今日乏了,让你们两个将客人带到药圃去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至于意外收获,就先丢到虿房里关着。明日再说。”
“是。有劳姑娘了。”
虿房里的一夜,是明若依此生经历过的最惊魂的时光,即使是在以后,她也再也没有体验过那样几乎要逼人发疯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