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菲将听筒贴在耳边,有片刻的呆滞——谁能想到,突如其来接到男友母亲的电话,结果却是要谈这种事情?那时正值下午工作时间,办公室里还有三位同事,雪菲静了静,而后语调平静地说:“方阿姨,现在不方便,请下班后再打来,可以吗?”
结果傍晚时分,电话再度打进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雪菲一人,她深吸了口气,问:“既然我足够好,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使您要让我和方远分开?”
方母显然早料到会有此一问,答得很快:“小远将来结婚的对象,家里早有了人选。他的脾气向来倔强,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这两人闹起来,我一个人卡在中间也很为难,所以直接来找你,也希望你能清楚,越早放手对你们也越有好处。因为,无论你本人有多么的好,都是不可能嫁进我们家的,那又何必白白浪费青春呢?而小远,如果执意要与你一起,那么以后也是有得苦头可吃的,这世上又有哪位作母亲的愿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
方母的声音极为温柔甜软,即使在说这番话时,依旧不失婉转低回。可以隐约听得出语气中的忧虑和焦急,但雪菲听了却只是失笑——难道这是封建社会,婚姻大事还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雪菲只是觉得荒谬,但听到最后几句,也不禁微微恼火起来。看样子,反倒像是她求之不得想要嫁进方家了?
可是天知道,对于结婚这件还很遥远的事,她是从未认认真真考虑过的。
心情不好,语气自然变得差了。担心儿子受苦吗?雪菲冷冷笑了笑:“可是,如果他心甘情愿与我一起吃苦呢?”
方母一愣,突然冷下声音:“蓝小姐你还太年轻,不能理解作母亲的心情。就算他愿意,我也不会允许。”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说:“况且,他也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坚定。你们隔得那么远,你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举动吗?你能确定自己了解他正过着怎样的生活?知不知道,现在他身边的朋友、他的交际圈,统统都是你无法认识和参与到的……”
究竟想要说明什么呢?雪菲无奈地闭了闭眼,承认自己刚才的问话可能激怒了护子心切的母亲,但对于这一连串貌似暗示的问题,她的回应却显得有些轻描淡写,甚至,心不在焉:“您这次打电话来,方远知道吗?”
顿时,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
片刻的沉默过后,雪菲打破沉默,继续说:“对不起,方阿姨,我不可能仅凭一通电话便去放弃这段感情。倒不如您直接跟他说,毕竟你们是母子,您劝他考虑与我分手,绝对要比劝我更加容易成功。”
一场电话交谈不欢而散。雪菲隐约记得,在她说完之后,方母再度开口时声音硬得像石头,显然是气极了。
其实雪菲也觉得有些累、有些气。工作才刚刚起步,父母虽不让她操心家里的事,但每每看见父亲为重振事业而忙到焦头烂额时,忧心总是难免的。再加上这段远距离的异地恋爱,以及方母的突然搅局……雪菲只觉得最近状态混乱,好几次拿起电话拨越洋长途听听熟悉声音的安慰,可是方远却像人间蒸发般,一直联系不上。
直到有一天,电话终于通了,可是接电话的人,却是一个女孩子。
听出凌诗琪声音的那一刻,雪菲好像明白了方母之前电话里说的意思,也有些隐隐的猜到,那个所谓早已定好的儿媳人选,究竟是谁。
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与记忆中的印象重合起来,雪菲却觉得眼前这位娇小婉约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完全不像那种私下拆散情侣的凶恶母亲。
至于那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准儿媳,此刻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方父终于发话了:“既然来了,就先过来一起坐下再说。”
雪菲看了看他,却一动不动。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谈心聊天,因此并不认为有正式坐下长谈的必要。再次抬眼,恰好对上方远的眼神,上当受骗的感觉愈加强烈。或许,他早知会面临现在的局面,只是不知,目的为何?
对于她的不为所动,方父似乎不大满意,却也不再理她,只是抬手招了招,“小琪,你也过来坐。一家子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什么样子,让别人看了笑话!”语气虽仍不失严厉,但明显少了与雪菲说话时的那份生疏与僵硬。
话音未落,二楼楼梯处便传来一阵轻快的下楼声,转眼间,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雪菲的视线里。
这就是方父口中的“别人”?雪菲望着那张五官立体深邃的熟悉的面孔,心想着,这是方父口中的“别人”,还是自己是哪个“别人”?
可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握着她的大手倏然一紧,然后迅速放开,在目光还未收回来之前,方远已然从她身边离开,越过方母,径直朝许程走去,雪菲心想原来,他们兄弟两住在一起?
“小程!”方远低低地叫了声,背着所有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和警告。
被方远一唤,许程的脚步停了下来,与他对视了两秒,这才神情慵懒地扭了扭脖子,“中午下飞机,在你床上睡了一下午,刚刚才醒。这么巧,你就回来了。快上楼来,我带了些好东西给你。”
方远眼神微闪,点点头,转头看向立在门边那一束明媚灯光下的雪菲,温暖而坚定的说:“等我两分钟。”
说完,迈开脚步和许程一同上楼。
真是莫名其妙!雪菲在心里暗咒一声。果然,跟他来这里,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如今,她被独自丢在客厅里,面对三个对她并无多少好感而同时她自己也不大喜欢的人。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