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刚到五少奶奶这里,便看到小月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像是鄂贝子也顺道通知了她,没让她也陷落在南院。
小月脾气直,一见到贞娘就开始吐口水:“贞娘,想不到苏墨雪的心这么毒,她这根本就是——”
贞娘举起一只手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这种东西她们自己心里知道,以后多防着一点也就是了,犯不着拿出来到处说,反而会给自己落下把柄。顾挽卿此时已经披着衣服接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看到她们已经过来还是很高兴:“快进来吧!”
贞娘仔细观察一下她的脸色,不敢置信:“卿姐姐,你居然玩真的?”不是说装肚子痛吗?她干嘛真的要折腾自己的身体。
顾挽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苦,她压了压情绪,才说:“老太太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别说是假的,就算大夫查出来我真的是病了,她也会只怪我在这里做耗!”
贞娘咬了一下嘴唇,在一次为自己的鲁莽轻信感到抱歉——想不到自己自负是一个现代人,自以为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连顾挽卿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做到:“卿姐姐,对不起,是我太傻。”人心隔肚皮,她居然因为三少奶奶的不友善,主动送上门给苏墨雪利用。
顾挽卿捂着肚子靠在了床上,勉强笑了一下:“贞妹妹,这不能怪你,别说你是个和善的人。就连大少奶奶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学识,不也被苏墨雪压的只能去陪老太太诵经念佛。”
“大少奶奶?”贞娘突然想起来,那****从棺材里醒过来,是见过一个稍微年老一点的女人曾经同三少奶奶一起扶着老太太过来。那个女人举止优雅,人也穿得大方得体,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低。
“你那会儿只知道躲着七少爷了,自然没空留意这些。”从顾挽卿的口中可以知道,七少爷没死那会,她姚贞娘就是一个受虐的命。“大少奶奶出身绩溪胡家,祖上的太爷爷曾经做过朝廷的尚书,是二品的大员。她的叔父也是进士出身,在朝廷很得赏识,大少奶奶在常家是当仁不让出身最高的媳妇。”
绩溪胡家?
姚贞娘的眼睛闪起了光芒——天啦,别说是他们那会,就算是现在,那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顾挽卿自动将贞娘眼中的光芒解释为羡慕:“大少奶奶自幼知书达理,嫁得也风光,奈何大少爷命薄——那时候兄弟们都没长成,二老爷又不即事成婚,天南地北的生意都要大少爷一个人扛着。成亲三年,总共也就见了三面,大少爷便积劳成疾客死在山东……”
贞娘从顾挽卿的语气中已经听出了问题:“然后呢?大少爷死那会儿六少爷,七少爷还没长成,三少爷也年少气盛不顶事,那么大的家业是谁撑起来的?”
顾挽卿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是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家学渊源,不仅当家当的好,在外面也是能说会道,这才没让常家就此倒下来。奈何,她一个寡妇在外面走动难免传出点风言风语,到了三少奶奶嫁过来,这些不好听的话都传到老太太口中了。”顾挽卿闭上眼睛,脸上的难过不知道是为了大少奶奶,还是为了自己:“三少奶奶专门为这事跟老太太闹过,就连大夫人也眼红二房的风光说过几句不中听的话,大少奶奶没法子,只能从此足不出户,常伴青灯古佛。”
贞娘知道顾挽卿的意思——这个时代,容不下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这个时代,只能将她们的天赋变成悲剧。
顾挽卿说到这里,反而正色了:“后来我无意中才知道,大少奶奶在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根本不是空穴来风,是那时候才刚进门的苏墨雪放出来的。苏墨雪,她也算是个灵透的人,奈何,她容不下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聪明的人……”
贞娘这一次真的算听明白了,顾挽卿说这么多是为了提醒她——苏墨雪既以自己满腹才学为傲,又不接受有人能高明过她。所以,她才会放着那个只会到处得罪人的三少奶奶不管,反而调转枪头对付她。
就在这时候,有人传话说老太太来了。贞娘会意正要起身迎接,顾挽卿突然拉住她的手:“贞妹妹,我跟鄂贝子是表兄妹,他只是同情我的遭遇才事事照顾我,你千万别多想。”
“表哥?”鄂贝子可是满清贵族啊!跟顾挽卿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的关系应该八竿子打不到才对!
顾挽卿知道贞娘纳闷,赶紧小声解释:“鄂贝子的亲额娘薰格格死的早,他是被奶娘带大的,他的奶娘就是我娘亲的姐姐。他对我阿姨很好,所以小时候我去贝勒府看望阿姨的时候,他私底下让我喊他表哥。”
原来是这样,难怪自她嫁进常家,每隔一年这时候鄂贝勒总会来常家住一段时间。本来她还以为那是因为常家老太爷的关系呢!现在想来,他住在这里是为了照顾顾挽卿,唯恐常老太太为了再给常家添一座牌坊而逼死她。
反过来想,她姚贞娘这座掺杂水分的牌坊,没准也是他从中斡旋才弄到的——原因很简单,有了她这一座,常老太太就不会对顾挽卿的那一座太为执着,她间接的成为顾挽卿的挡箭牌。
贞娘的脚步顿住,知道她在乎这个,只好安慰她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只是,如果真的只是表兄妹那么简单,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的解释?顾挽卿,你的这句解释,根本就不必要——除非,你是太重视你那位“表哥”的清誉了!
在乎,却又不敢承认,你们这算什么,难道是想跟她说——他们从来都是清白的?只是,在她看来,他们就算一起私奔了也碍不着谁,同样都是清白的。
老太太闯进来的时候面色极为不善,直到看见贞娘果真在这里哪也没去才稍微缓和一点,不过脸色同样也没多好看。贞娘是节妇她不好呼来喝去,只好冲着小月大骂:“死丫头,我们常家娶你进门是为了让你串门的吗?你丈夫半夜见不到你们在哭你知不知道?”
贞娘挡住小月,行了一个礼:“太奶奶,让太奶奶惦记了,贞娘惶恐。”
常老太太呼出一口气,瞪了贞娘一眼,小声说:“还不回去,以后半夜不要乱跑,你是能被别人说闲话的人吗?”
小月赶紧替贞娘答应一声,硬拽着不愿离去的贞娘出了门口:“谢天谢地,这一劫总算过去了。”
贞娘眼望着还在屋里乱发脾气的常老太太,在盯着始终跟在常老太太身后不发一言仿佛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苏墨雪:“还没过去,我不杀敌,敌却要杀我——看来,身为常家继承人的娘亲,我不想跟她们争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