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雪灵儿负痛站起来，怒视着无痕，开口却不知该怎样说。无痕昂然而立，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一刻，她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神，任谁都无法将她与一个身患不罹之症的弱女子联系起来！
银炼双唇紧抿，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子，丹增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俱意——自己已经记不清多久没人能够伤到了，但就在不久前，自己竟然险些饮恨于这女子的剑下！
颜若风双拳紧握，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心痛，如果可以，他宁愿吞下恶之舍利来代替无痕站在那里！他不要无痕变得跟从前一样，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他受够了！
“没有想到啊！凡玛的恶之舍利尽然会认可你……”丹增忽然吐出一句叹息，“只不过，你要知道，获得恶之舍利的力量，可是要以灵魂做代价的。”后一句，自然是对无痕的说的。
无痕淡然一笑：“何为善？何为恶？人们总喜欢用主观的想法来定义别人。但人总是自私的，于自己有利，便认为是善，于自己有害，便认为是恶。但这有利有害，又岂是言语说得清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的寿命有限，但目光却总是更有限，谁会知道，千百年后，所谓的善举不会变成祸国殃民的恶行？丹增，你没能勘破，你有着大乘法王的身份，却没有出家人的胸怀，你这种人，即便是再活几百年，也不可能悟道成佛。”
丹增哪里听得进，自己活了一百多年，如今却轮到一个后辈来教训？当下面露不耐之色，冷哼一声道：“黄口小儿，不自量力！”
无痕依旧面不改色：“你跟凡玛的斗争持续了几十年，但你们谁又赢得了谁？凡玛出卖了灵魂，获得了力量，但是他不知道，其实只要他愿意，他的灵魂只能属于自己，力量再强大，也不过是人生的附属品，他没有悟透，所以他即便死了也不肯放过自己，还要将自己的魂魄分离，力量封印。而你，则更可悲，为了得到他的力量你不择手段，不惜用千万人的鲜血来掩盖你的罪行，你以为你还活着吗？你早已经腐烂了，从灵魂开始，腐烂得干干净净！”
“住口！”丹增大怒，倒不是无痕的话触怒了他，而是无痕那种带着冷笑的语气让他忍无可忍，他是大乘法王，是蛊教教主，他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可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别冲动，”银炼一手搭上无痕的肩膀，无痕却出乎意料地笑了：“冲动的不是我。”顿了顿，又道：“他会感激我的。”银炼不再做声，到现在，他完全不明白无痕的想法。雪灵儿脸色煞白，嘴唇苍白，微微翕动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丹增脸色阴沉下来，很显然，他也不是易与之辈，不会因为一点羞辱便失去理智，对他这种混迹江湖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老油条来说，没有点理智的头脑光靠投机取巧玩阴招也混不到现在。无痕心知他心中必然对己方还是有所求的，最起码，颜若风的力量，南羽的蛊龙，他要的是力量，但是，力量只是个跳板，力量所指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无痕决定赌一把。
“你不是个不冷静的人，对吗？”无痕索性笑盈盈地倚在一边。丹增冷笑着挑挑眉，眼底精光稍敛，道：“你更加不是。出了这里就全部是我们的人，不出这里，即便我奈何不了你们，你们也活不了几天。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
“可我们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无痕笑容不改，眼里平白有了一份阴狠，凝视她的眼睛，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的眼睛！“师父的脾气你们清楚，即便是死你们也休想套出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至于颜若风，你想要的力量是在他体内，但没有凡玛的舍利为引，他不可能成为你的傀儡。现在恶之舍利已经被我吞了，善之舍利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觉得。你还能如愿吗？”
到底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无痕的话几乎带着胁迫的意思，但丹增居然没有动怒。他也清楚，这几个人均不是等闲之辈，什么阵势没见过，看如今这架势，绝对是宁死也不可能屈从于他，那么，他唯一的机会便是——
凡玛和颜若风有着各自独立的灵魂，只是互为两个不同时代的镜像关系。凡玛的灵魂自那天出现一次之后，并未再出来，不只是消亡了还是是在养精蓄锐。万一他只是潜伏着等待机会，那么可以想见，万一有一天凡玛彻底控制了颜若风，那么，那样一个嗜血的灵魂，若是拥有了血肉之躯，该搅起怎样的风浪！而能够克制凡玛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卓雅的转世，无痕。不管如何，凡玛的力量他想要得到棘手得很，那他必然会更加重视南羽的蛊龙，说是得不到誓不罢休也不为过。而南羽的软肋，不用说也知道，自然是无痕。
丹增心中寻思半晌，眼神却一成不变地紧紧盯着无痕，无痕也不急，仍旧悠闲地望着他。两人极力想要从对方神色变化中看出什么，但，双方均是掩饰的高手，连一点点破绽也不肯留出。丹增自然知道，自己能够想到的利害关系无痕肯定想到了，不然也不可能有如此自信来与自己对峙。
“哈哈哈——好！”丹增蓦然发出一声长笑，雪灵儿一脸惊恐地注视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无痕习惯性地半眯起眼睛，嘴角噙上了一丝笑意。看着这仿佛隔了千年万年的熟悉笑容，颜若风心里咯噔一下，澹台无痕最冷酷的时候，便是带着这种微笑，那是对对手的蔑视，或者说是最直接的宣战！
雪灵儿望着沉静如水的澹台无痕，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殊不知，颜若风此时心中比她更加冷，冷的透心彻骨！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叶疏影！怎么会突然想起他的，而且，那感觉竟然是，是——愧疚!
一念及此，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对叶疏影愧疚？那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丹增大笑不止，但无痕丝毫不急，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样子。丹增笑完了，神色一凛，寒声道：“你们走吧，她被我们送到了东瀛。”银炼双目充血，他自然想到东瀛势力与丹增的关系密不可分，如果南羽真被送去了东瀛，那么，她十八年前离开蛊教的事必然不会善了。
他话说完，本以为无痕几人定会迫不及待地离开，谁料无痕居然盘膝坐下，看也没看丹增一眼。丹增顿时气结。“你——”话一出口又后悔了，这不正暴露了自己心中的不安么？
“教主请自行离开，至于我们，就不劳大师费心了。”颜若风心知无痕是担心自己一出去丹增便会翻脸不认人，所以才这么做，当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怎么，难不成教主还担心我们能够从这间石室中凭空消失不成？”
丹增心想再这么耗下去，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影响自己在教众心中的地位，而这间石室四壁皆是山石，想要出去，上方必然是唯一出口，无论怎样，他们也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掌心，当即带上雪灵儿，冷哼一声上去了。不多时，轰地一声，应该是上方的石室门被关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