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护岑春煊而遇险的越南最年轻的左卫将军、充任皇帝御前二等侍卫的阮宇在昏睡了整整十天之后才刚刚清醒,一碗甜润舒爽的燕窝咽下,沉重的身体和虚弱的元气才渐渐回到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身上,脑子里仿佛塞入棉絮又乱又堵,昏迷中曾经年少轻狂时训斥他的严父和笑吟吟点着鼻子为其换装的母亲好像根本未曾离去,只是一副妙曼不清沾了岁月旧痕的画卷历历在目却真实无比,在渡过沉溺于过往甚至不想回到现实战火许久之后,野战医院外密密扎扎的马蹄声、口令声和一大串影影绰绰的呼唤才使其挣扎了半天从阎王老爷那里又一次回到人间,包扎了厚厚纱布的眼睛半响才发觉眼前竟然是赫赫然的少年天子正小心翼翼的为其擦拭着身体,细长挺拔的手指接过王商递过的毛巾上下翻飞忙的一头一脸的热汗还带着微笑不停打量着阮宇,荣浩、瑞恩和一干子武将则把个小屋挤得满满当当。
“陛下?!”陡然一惊吓得魂飞天外的阮宇可真受不了这种“超级规格”的待遇,忙不迭想挣扎起身但身子绵软无力又颓然倒了下去,忙的不亦乐呼的皇帝陛下挑了挑细长的剑眉吁了口气笑道:朕就说你命大呵呵,还等着将军拜受大命勤王杀敌呢,所以朕在阎罗天子那儿卜了一卦,给你请了100年的阳寿,放心,包括他们,”皇帝一指满屋真诚关怀神情的众人安慰着说:咱们君臣的缘分还长远着呢!
本来还自叹年命不利的阮宇心里暖烘烘一阵感动,被皇帝温暖湿漉漉的手紧握的臂膀热乎乎十分受用,在众人喜悦的神情里神情复苏,作为久经战场的将军,他确实被强大的情义所俘获——无论面前的天子是不是作秀,反正对于已是孤儿的他绝对深入心意。
得知皇帝已经来越南前线好几日,征调的十万大军已然入关待命,只等着几天后拜将封印御驾亲征,阮宇更加躺不住了,谁不晓得年仅16岁的帝国君主披风沐雨亲临战阵在史册上前所未有,就是汉唐以下历代中华王朝也绝无仅有的,再想想自己国内那个烂豆腐泥巴一般的国王殿下阮福升,同是君王,真可谓天上地下不能同日而语。
还不如在顺州城下直接奉土归并于华夏帝国、使越南36省百姓合并于中华以对抗外洋,自己也能人尽其才跃马疆场旌表万世一番呢。
热血上涌血气方刚的阮宇恨恨望着手里阮福升写来的公开敕书里一大堆啰啰嗦嗦不着边际的话语畅想着,不禁泪下。
虽然很快被自己可怕的想法所震惊,一瞬间他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反而很多日子以来纠结于心的许多郁闷释然不少。
无论伤情如何,总之皮毛之伤的青年将军准备上阵了。
1885年8月20日。已经按捺不住的阮宇在领受皇帝特殊使命之后,带伤公开参加了镇南关上的亲征仪式,从未见过如此宏大壮观仪仗的越南将军第一次领略了华夏王朝历经千年不朽的典章和龙骧虎视的武力装备,被深深震撼当然不止他一人,连同被痛斥整顿的警备军、新军各部十几万东线军兵及镇南关内外大营侍从参谋,在夏日炎热的气氛中几乎兴奋的窒息!
30多米的城楼下布列各军军阵,绵延十数里的军旗各色军服武器荆旗蔽空气势如云,雄壮威武杀气腾腾的军人们或是矜持或是严肃的盯着关口上那座高达3丈的明黄九重华盖在闷热空气里昂扬在碧空之下,御前骑兵部队战马激昂的扬起前蹄轻声咆哮。稳固坐落于万里天南的镇南关远看如此雄伟,没有生命的他用伟岸的身躯在上千年的岁月里完结着同一个梦想——自大宋越南独立于中华帝国之后便矗立于此的雄关金汤即使在最危急时刻不会丝毫屈服于侵略者的坚毅刚强。
尚带血汗的兵士们极力压抑着上涌的斗志怒火,扣马山、凉山等地还在拼杀的兄弟们则以猛烈的炮火作为献礼,用最朴素的情感释放着自己的青春。
2万禁卫军持枪核弹以标准的身姿划出一个内外三层的方阵,不多时淅淅沥沥的细雨仿佛知时节般普降,霎时有些清爽。
上午9点,全身戎装的左宗棠、曾国荃、岑春煊陪伴着少年皇帝登上城关,皇帝皱眉挥手撤去了华盖下的雨伞,咯吱咯吱踩着高筒皮靴略微矜持的冲关下将士们扫视敬礼。
丝毫没有含糊,潇洒的拔出那柄从未见过血3尺6寸5分长镶金嵌玉的天子剑华丽而耀眼的猛烈一挥:帝国忠勇将士们!出击!!
漫天细雨立刻化作血腥利器,欢声如雷怒吼似电的十几万大军神龙在天般扑向对持已久的猎物,不过此次于以往不同的是,高卢雄鸡要彻底灰飞湮灭了!
凉山前线的孤拔中将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之而来的极大危险,还在有条不紊的指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野战师分兵强攻扣马山、巴外山、扣当山等阵地,反复争夺的凉山前锋阵地早已变成一片瓦砾,浓重的硝烟浮在空气中呛得人直流鼻涕,各师告急的报告堆在简陋的办公桌上厚厚一层,吸了一口雪茄,奋力的咳嗽让几天不眠不休的中将阁下清醒了不少,虽然各军前进了不少,但据老朋友布罗德少将估计,法军伤亡也超过3万人之多!
上帝保佑!孤拔已经不去理会什么劳什子伤亡了,一个个一片片年轻英武的法兰西小伙子倒在这片该死的东方土地上能怪谁呢?共和国政府?还是那些只会钩心斗角吃喝玩乐的巴黎军政上层的大爷或法兰西民族那种干柴烈火一定要一次毫无价值的胜利?所有这些政治家、军事家应该考虑的问题统统不在他思考的范围之内。
无论如何,他只要胜利。
他自然不晓得,对面数十里之外的镇南关城楼上亲自督战的东方皇帝——那个他丝毫没放在眼里或者说毛还没长全的中学生皇帝跟他的想法差不多。
朕不要伤亡,朕只要越南!
这句名言在几十年后的中日战场上被那位日本人称为战争魔鬼的小林子彪元帅剽窃了去,成为战争史上的标准名言,可惜它的出处却在此刻定格。
一将成名万骨枯。卯足了劲儿的中法双方终极对攻让军事史翻开崭新一页。
整整十几天的进攻令法军野战部队从飒爽英姿的战斗部队变成了哀嚎遍野衣衫褴褛的野人部队,尽管后勤和医疗部门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头,可越南入夏的鬼天气以及热带丛林恐怖的生物、植物的确让这些从未在亚热带作战过的法国小伙子掉入炼狱般痛苦。
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蚂蝗吸血后胖嘟嘟扭动的身躯、冷不防出现在屁股大腿上休息的银环蛇和五步蛇、大如蜻蜓的毒蚊子一口能让胳膊肿痛半天、枯枝败叶黏糊糊蟒蛇皮样的地面和吞噬着人体的泥沼陷阱。这一切的一切不仅从肉体上,更从精神上击垮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什么国家荣誉民族自豪到了这时候就是个屁!
对面丛林里源源不断出现的中国士兵就像永远打不垮的天兵天将,双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之后腐烂的肢体骨骼散发着浓重令人作呕的冲天臭气,惨白脸色热带病越发多起来的法国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绝然不会忌讳在尸体旁继续吃饱喝足同时继续冲杀,他们不是世界上最愚昧最无能最迷信的民族?
身体都发了霉一般的法国大兵显然没有他们那位一世皇帝拿破仑将军的远见卓识——中国人是狮子。当然,睡醒的狮子就不是那么任人宰割了。
“将军阁下。我想我们应该彻底弄清楚敌人的数量了,这绝对有必要。因为我发现在我们消灭了数万敌军后,他们的军队还在不停开到前线。这他妈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亚伯隆那个师伤亡超过4成而且还在攻坚战中消耗!”
布罗德无奈而气愤的爆了粗口,孤拔惊讶的望着这位一向沉稳睿智的老朋友,他不会不知道,被撤职查办的自己早已成了死老虎,反正战争的胜利对于自己成败没多大差别,可远征军代理司令若是置十几万大军出现重大失误,可能会一起跟自己上绞架。
脸颊淡青状如恶鬼的孤拔痉挛似的摇摆着双手安抚着布罗德或者自己:不,布罗德,我们不能停止攻击,也许……可能对手孱弱的部队比我们多,你忘了中国是世界上常备军最大的国家,比穷鬼俄罗斯的60万常备军还多20万!他们已经没有后援了。只要我们再坚持……”
“够了!我的将军!”布罗德忍不住拎起前任上司神经质的胳膊大吼:我必须得对远征军将士们负责!扣马山、巴外山那里的攻击完全是不必要的!我希望您正视这一点,将军阁下,我们必须收揽部队整备休息。然后向镇南关进攻或者退回河内据守。不能再用士兵的生命做赌注!”
“赌注?!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孤拔狰狞的推开布罗德:我们是军人!不是慈善家。你想过没有?扣马山、把外山如果不拿下来我们进攻镇南关我们的侧后方就会陷入绝境!吃不饱、受伤、死亡,这就是我们军人的使命!但那是通向胜利的唯一道路!中国黄猴子跟我们一样也快垮了,谁坚持到最后一刻谁就能赢!老朋友!难道您就不想在米勒上将来到之前让自己重新得到尊重吗?!求您了,再坚持三天!然后转攻为守!”满脸泪痕的孤拔完全没了以往风采,只是这般扭曲的痛苦失落和痛心疾首的难过实在让一向温厚的布罗德受不了。自己成了眼前上司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许。
放开手的布罗德整了整军装,不容置疑的拍了拍孤拔的肩膀:将军,希望您还有机会。哦,还有个情况,暹罗国国王通过南掌秘密送来一些大米和肉类,听说过几天国王的特使还要觐见你,希望到时候你的精神状态调整好。”
前线激烈的枪炮声依然隆隆不断,都是大口径重炮,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呛人的硝烟味弥散四野,孤拔感激的点点头送布罗德出门,因为这间简易的指挥室在远征军里确实是个尴尬的地方——毕竟名义上现在布罗德少将才是整个远征军的核心。
就在布罗德出门的一瞬间,大地抖动不已,沉闷而有力的吼声从地府深处陡然爆发,“轰……”随着不停的突如其来震天动地的雷声,无数道弧形闪电般带着黑白二色硝烟的闪电划过不远处整个阵地,闪耀刺眼阴森的白光甚至遮住了湿润的阳光,把整个前线阵地和面前景物笼罩在一片惨白如死人骨头的光芒中,根深蒂固的原始雨林中的树木像被飓风扫过,整片的飞上天空,一股诡异的可怕气息在四周弥漫。
“轰隆……轰……”立即把孤拔摁在地下的布罗德招呼着参谋们赶紧命令前线阵地注意,可惜已经晚了,东西绵延数华里的法军前线仿佛变成了墓地坟场,在第一时间被帝国炮兵的炮火准备全面覆盖。
急怒攻心孤拔清醒的头脑似乎听见远远的中国军队在士气百倍高喊着什么口号。
风卷残云势如破竹般高喊着“万岁!”的帝国士兵嘹亮的吼声与500门以上的火炮声混合成一支雄壮的军歌,震动南天席卷风云!
头疼中,最后的战役实在难写,正考虑法国增援部队和帝国海军怎么办,都是不争气的电脑还有懒惰的大脑。这几章还是陆战,不过阮宇的用处很大,越南后期战场没他不行,至于孤拔怎么死的,下章揭晓。多谢大家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