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奕杨公子的家吗?”
“杨公子在家吗——”
第二天杨奕正在家里吃早饭,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门外有人高声地喊道。
“奶奶,柱子,你们先吃着,我到外面看看去!”杨奕说着将碗里仅剩下的一口小米粥喝完,又用筷子象征性的往嘴里扒拉了几下,“咯吱,咯吱”地嚼着一根还带着冰碴儿的咸菜,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来到了院里。
外面的积雪已经被他和柱子打扫地干干净净,小院子的门也开着,清新而又寒冷的空气让杨奕为之一爽,抬头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外。这老者瘦削的身子上却穿着一件大棉袍,戴着护耳的狗皮帽子,揣着双手,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可是一见杨奕出了门,老头急忙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拱手作揖道:“杨公子,你可还记得老朽么?”
杨奕早就认出来了,这位不就是昨天在四方斋里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的那个陈掌柜吗。他一看陈掌柜的旁边还跟着几个酒楼里的小伙计,后面赶着两辆马车,车上装的全是木炭、煤块和粮食袋子之类的东西,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今天这陈掌柜是知恩图报来了。
杨奕有心客气几句,可陈掌柜的那张老脸上饱含着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他就知道,如果不收下这些东西,双方在门口客气推让起来,估计今天这出戏还不知要唱到什么时候呢,于是也急忙笑道:“哎呀,这不是陈掌柜嘛,来来来,快到屋里去坐。——柱子,四方斋的陈掌柜来了,你出来招呼一下!”
陈掌柜微微一愣,他没料到这个杨奕杨公子行事倒是挺利索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拉来几车好东西,居然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着话就往家里让,听他刚才那一嗓子,估计连卸车的帮手事先都找好了。
陈掌柜本来就是和曹锡年商定了,今天是前来摸底细的,倒也不在意这些,只要是他看清楚了杨奕这个人,那接下来的就好有的放矢了。
柱子是昨天晚上来的,吃了晚饭两个人上了炕,就开始胡吹乱侃了。杨奕耐不住柱子的追问,就一五一十地将白天他在城里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柱子听完,摸着光光的脑门、瞪着大眼看了杨奕半天,刚开始还有点儿不相信,可后来一看杨奕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最后也就将信将疑的睡下了。就是今天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柱子还以为杨奕是在吹牛,可是没想到这饭碗还没撂下,人家四方斋的陈掌柜就到了。
看来我奕哥所言不虚啊,梁柱子在屋里听了杨奕的招呼,撒腿就往外跑。梁柱子是什么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他们哥俩这是要发财了,于是冲着杨奕和陈掌柜嘻嘻一笑,说道:“奕哥,你先和老掌柜的进去陪奶奶说说话儿,我这就吩咐他们几个卸车。——哎,兄弟们,把门再开大些,将大车直接赶进来;你们几个看着牲口,咱们几个卸车,大家都辛苦点,回去你们陈掌柜的有赏呐!”
陈掌柜暗自一叹,本想着这杨家小门小户,如今自己亲自登门致谢,这家人还不得手忙脚乱、浑身不自在地客气半天,嘿,岂料看人家这架势,倒有些豪门大宅的派头,对平日里上门送东西的都习以为常了。
杨奕的奶奶可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家徒四壁,半年也来不了几个客人,如今老太太倚在屋门口一看就呆住了。她怎么也不明白,这么一大早的,怎么就有人不由分说地往家里送柴米油盐啊,不对,看样子还有酒肉菜蔬,这是……这是谁给准备的年货啊?
奶奶虽然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昨天那么晚才从城里回来,回来之后就和柱子钻到屋里嘀咕了半宿,于是就断定这问题肯定就出在杨奕身上,于是冲着杨奕喊道:“奕儿你过来,快给奶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咱们无功不受禄,可不能这样凭白无故地收人家东西!”
“哎呀,我说老人家哎!”陈掌柜上前一把就将老太太搀住了,满脸赔笑道,“这怎么是无功受禄呢。你老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天我们四方斋遇到大难了,天大的难事,就是你那宝贝孙子……杨奕杨公子给出面解的围!老人家,我跟你这么说吧,要不是昨日杨公子出手相救啊,我们四方斋关门不说,连着我们上上下下上百号人都得跟着到衙门里去吃官司,到时候能不能保住我这条老命,还不知道呢!——走,老人家,我扶你进屋去,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去!”
陈掌柜毕竟是开饭店的,几句话就将奶奶劝到了屋里。他们一进屋,柱子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冲着杨奕一伸大拇指,啧啧道:“行啊奕哥,够厉害的!昨夜里我还以为你在吹牛皮呢,没想到是我梁柱子小瞧奕哥了,抱歉抱歉,还望奕哥你以后多多包涵!”
“得了吧你!”杨奕呵呵一笑,“刚才瞧你那副德性,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酒肉米面似的!你记住了,跟着我以后这种上门的好事会很多,你可得有点涵养,别跌了咱们的身价!”
柱子不以为然地说道:“行了奕哥,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人家这都送上门来了,跟他们还客气什么。你别看这几车东西,其实也不过就是四方斋上的一桌酒钱。你忙着吧,我招呼他们去了!”
这些东西可真是雪中送炭啊,与其让过来让过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收下,何况凭着他们家里的那点粮食,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还成问题呢。昨天他就见识了那座四方斋的规模,以他们的财力,给救命恩人送些吃的喝的那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自己也就当是给人办了事,收他们两条烟了。
这样一想杨奕心里也平衡了许多,此时柱子他们已经卸完了车,各种吃的喝的也都分门别类的放到了妥当之处。那些伙计们将马车掉了头,伺候在一旁,随时就准备返回。
这时就见陈掌柜和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陈掌柜善于察言观色,这次又是别有用心而来,到了屋里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一说,立即就让老太太感到浑身舒坦,片刻之间也将老人家的不安之心消除的干干净净,最后反而让奶奶觉得如果今天不领情,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紧接着陈掌柜就开始对杨奕大夸特夸起来了,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好词就直接往杨奕的身上招呼。对着父母夸孩子,对着奶奶夸孙子,这绝对是奉承人最为的致命武器,百试不爽,再加上陈掌柜这次是有备而来,一番话下来说得老人家是满面春风,心花怒放。
杨奕看到奶奶如此开心,不禁喟然一叹,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第一件让奶奶高兴的事,心中不由得暗暗发誓:“放心吧,奶奶,今后孙儿一定会让你老人家衣食无忧,尽享天伦之乐的。”
临走的时候,陈掌柜上前再次向杨奕致谢,然后随手从腰里解下一个钱袋子就按到了杨奕的手里,笑道:“杨公子,大恩不言谢啊,老朽和曹老板携四方斋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谢过杨公子了!”说着话弯腰就是一个大礼。
奶奶一看陈掌柜不由分说地就将那袋子钱往杨奕的手里塞,还没来得及出言制止,陈掌柜急忙解释道:“老人家啊,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在酒楼只是个看柜的,这份心意可是我们曹老板吩咐下来的。你老人家要是不收下,回去之后曹老板可要给我脸色看了,最后我还得再给老人家送过来,你老就当是发一回善心,体恤体恤我这老胳膊老腿吧!”
柱子一看这番情形,眼皮一翻,嘴巴一瞥,笑着来到近前:“奶奶你听听,人家陈掌柜这么大的岁数了,这冰天雪地的,你老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老掌柜的来回折腾呢!”一边说着,顺手就将杨奕手中的钱袋子接了过来。
陈掌柜看着梁柱子笑道:“还是这位小哥的心眼儿实诚。那好,老朽就不再打扰了,这就告辞。——改天等我们曹老板的身子骨好些了,我还要陪着他来看望老人家,请留步,请留步!”
陈掌柜的一走,柱子将小院子的柴门一关,兴冲冲地回头就给杨奕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随即大笑道:“奕哥啊,咱们哥俩这回可真发了。你猜猜那个陈掌柜的都给我们送来了些什么?——十几坛子好酒,足足有上百斤的冻肉啊,还有鹿肉、狍子、野兔、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叫一个全啊!”
说到这里柱子斜眼往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奕哥,你进了一趟城,咱们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以后有空了就带兄弟我再去溜达溜达呗,如果能顺便再掳回来两个大姑娘,那咱们今后可什么都不用愁了。你我兄弟每人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天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快活日子,啧啧啧……”
“好兄弟,你真是有出息,堪称胸怀大志啊!”杨奕笑着拍了拍柱子的肩头,“今天我还得进趟城,昨天虽说露了回脸,可是连一份像样的差事都没找到,今天到了城里还得接着找事做,你也赶紧回寺里读书吧,有空就过来喝酒吃肉。”
梁柱子翻了翻眼皮,也上前拍了拍杨奕的肩头,笑道:“我还回去读什么破书啊,我算是看准了,今后我梁柱子就跟着奕哥你一起混了!”
杨奕一看柱子脸上的那股子冲天豪气,心里一热,无奈如今自己的前途就一片渺茫,也只好随口支吾着。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没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凛厉的寒风夹着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就扑面而至!
梁柱子脸色大变,身上的那种玩世不恭之气也一扫而空,上前一把拉住杨奕,大声地喊道:“不好,一定是契丹狗来了,你快回屋保护好奶奶,我出去看看。”
杨奕也吃了一惊,但见梁柱子身形一跃,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外,随即用他那尚有些单薄的身子就将杨奕的家门挡在了身后。
这些生活在边陲之地的人,连年战祸,天生就对战马有一种恐惧感。一听到马蹄声响起,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帮烧杀成性、残暴嗜血的契丹狗来了,一旦遇上了,那就是家破人亡的灭门之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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