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竹林后,九九暗暗思忖着,今日这酒宴委实不错,阎王也下了实打实的功夫,餐桌上的食物都是美味飘香,唯一一处缺憾便是这两插曲,不知她能不能藏在一处,待那上仙回天后再现身。她容貌不艳、法术全无、若是只身入那梓守城,莫待找到绿玄宝剑舞上一舞,那儿的小魔早就将她耍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那宝剑耍她来得干脆。
正想着如何隐遁,眼前冒过一阵灰烟,那股淡淡的臭味令九九不得不抬起袖子,眯了眯眼睛想看清楚烟雾中是何鬼怪。
灰烟一会儿就消散了,从里走出个熟人,堪堪是刚刚有偷窃之意而被九九巧言拦住的老鬼,脸色蜡黄的老鬼看着九九似乎想着什么心照不宣一笑,冲九九点了点头“原来是姑娘,小的在这儿先谢谢姑娘的大恩。阎王大人怕姑娘迷路,特意命小的寻到姑娘后将姑娘带至入口。”
乍听见姑娘二字,九九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这谢谢二字委实担待不起。再看那老鬼依是那满面油光的摸样,看样子在酒宴饕餮了一番。
阎王真是滑头,这明是引路,暗地里却为监视,她刚刚见他时一直笑嘻嘻地答应着,究竟是什么举措让这阎王知晓她躲藏之意?
九九正想着何处露馅,老鬼又是一笑,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姑娘,该走了,您的一干朋友也在入口处等着您呢。”
朋友?入口处等着?九九疑惑地看向老鬼,不知这话时什么意思。
老鬼急了,黝黑的脸哗啦啦飞过一道羞红,九九正惊诧着老鬼娇羞的缘故,却见他一跺脚一扭头道:“姑娘要去梓守城的事早已传遍地府。地府和梓守城有一处连接口,阎王特允许您朋友在入口处送行。”
接着,又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详细一说,九九才明了当年运输美女间谍的时候,天庭的美女容貌不佳,性子又有些高人一等的孤傲,侦查效率比不得入地府的女鬼,是以地府堪堪成了个输送集中营。为了省力气,阎王在地府暗暗设了个快速通道。后来仙族和魔族签订协议,不再送美女,地府的女子才能正常地投胎转世,那处通道亦无人问津,默默闲置了百年,早已是蛛网密布,今次上仙一提,阎王才想起这废置的通道来。
“阎王说为了节省姑娘的时间,命您的朋友都在入口等着,又担心姑娘不知绕回小屋,特意命在下来引领。”老鬼客气地说到,只是这语气恭敬有礼,一双手却已经死死地拉着九九不肯放开,九九低头正惊讶着此番举措,不知是何意思。
老鬼面上又是一红,眼神旋即躲躲闪闪,天上地面好一番旋转过后才支支吾吾道了句:“九九姑娘,我们快走吧。”
九九听见自己呵呵干笑了一声,道:“走吧。”如今双手被缚,朋友亦摆在入口处,若她此刻逃跑,岂不是卖友求命,她素来不畏惧身外的名誉,若是独身逃跑,也只是得个逃兵罢了;可如今牵涉入一干出生入死的朋友,她焉能不从?
------分隔之-----------老鬼的方向感委实不错,行进的速度更是惊人。
九九说完话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眼前再一亮时,环顾四周才发现她已被孟婆、黑白无常和四四团团围住。
“九九!”四四率先扑到九九的身上,九九乍听见四四的叫声,赶忙挺直了腰板,两手向前,这才将四四拦住,避免了扑倒在地的悲剧。
“九九姑娘,阎王说一个时辰后您得离开。”老鬼站在一旁,扁了扁嘴,见九九冲他点头后,退后两步,靠墙站着。
四四拽着九九的衣袖,正要说道说道,却在一眼瞥向那老鬼时,表情竟像浑身被虫子啃了似地痛楚,“天哪,九九他怎么在这儿?”
九九不明,见四四那天塌下来的摸样,看样子二人甚是熟稔,莫不是那老鬼也是地府的关系户?
老鬼徐徐飘来一眼秋波,四四一时连连咳嗽,九九愈发觉得奇怪,正要问上一问,一旁的黑无常已站出说道:“九九,此去梓守城你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是鬼族,不过你不通法术,若无意外是不会被旁人知悉的。”
“嗯,知道。”九九应了一声,“黑无常,当年你藏在后山的老酒坛子是我喝了,对不住。”
黑无常善酿酒,每次酿好美酒就藏在后山竹林处,九九发现这秘密基地后,偷偷喝了不少。
黑无常皮肤本就黝黑,听见九九此言,脸上更是黑上增黑,一副要哭不哭耐人寻味的表情,“算了算了,就当是预支践行酒。”
四四咳嗽已止住,小心翼翼瞥了那老鬼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动作后,才走到九九跟前,随手抽出一本书,绢皮封面上赫赫写着四个大字“太子秘史”,上头还有九九独家手印。“九九,书我还给你,若是在梓守城过的不开心,看一看就好了,千万别让自己不好过。”
话说着说着,四四眼眶微微有些红,九九走上前想要安慰一番,可四四已转过身,背冲着九九。
“九九,一路平安”,声音略有哽咽,不待九九道谢,就一个快步冲离此地,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愿你看到哭的模样。”黑无常站在一旁微微一叹,九九点点头,四四虽是个五大三粗的性子,但内心里总还是女儿家,不喜分别,“黑无常,四四行事有些莽撞,你多多照看着。四四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是对你恶言相向,你也别放弃。虽说男追女隔层山,但依我看,四四心中有你,切莫放弃。希望我回来时,你心愿已了。”
黑无常眼睛直了,他与四四的事情一只在地下,无人知悉,如今却被九九点出,不由诧异,但越听越觉得九九说的不错,心里一暖,“借你吉言,九九,依你的性子在何处都不会吃亏,我只担心你在那儿碰不上朋友,九九,你万不能因为我弟弟一人而对所有人设防。”
这话直白得很,虽然不大好听,但却真诚,九九冲黑无常笑了笑,道了句“知道了。”不习惯黑无常这严肃的摸样,说完此话后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指了指四四远去的地方“你还是快追上去吧,眼睛都望直了。”
黑无常点点头,拍了拍九九的肩膀后,捻了个咒语瞬间就不见了。
九九呆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这二人都是她推心置腹的朋友。依四四的话说,男女风月之事犹如一首情诗,起承转合佳的甚少,多数都是五韵不合的打油诗。只是不知四四和黑无常二人的诗是千古绝唱还是打油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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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瞅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想着起承转合,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转头一看,原来是师傅和师公二人。
“师傅,您也来了。”九九并没看见此二人,是以非常惊诧。
此刻的孟婆全然没有当时被发现手拿签名的慌张,她一脸平和地指了指身边的夫君,笑道:“徒弟远游,师傅自然要来,你这么说莫不是还记恨着你师公?”
九九后退两步,看向一旁师公,见他笑的益法…灿烂,隐约中透着股深意,赶忙表明心迹“师傅,徒弟并没有,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虽然师公是地府鬼鬼称道的大善人,待她也极好,那次她取罗兰受伤多亏师公药理、法术两手调理,她才能迅速康复。只是今日看着师公的浅笑,九九总觉得很是玄妙,不知下一惊又在何处。
孟婆看着九九略带慌张四处环顾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九九,你别这么如临大敌地看着,其实今日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三日前你师公替你算过一卦,说你命中有一劫难,本来我是不信的,谁知第二日就接到天庭来人的消息,再加上你今日在我们离开时赶巧拜访,只能说…命中如此。”
九九打量了自己这一身桃花色的长裙,再看了看环住师傅的师公,顿时恍然,莫怪师傅彼时眼神奇怪,原来是眼见徒弟徐徐踏入卦象,心有诧异。
“九九,你且记住你这一劫只要能躲过…”
师公出声提醒解劫难的方法,九九屏气凝神,神情肃穆想要听个仔细,可将将听见一个“故”字,就惶惶掉入那黑漆漆的入口。
她哪里想得到会在谈话时被人奋力一推,于是在毫无戒备中竖直坠入,抬眼穿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只看见那脸冒油光的老鬼冲她哈哈一笑。
井口处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回响“时辰到了,姑娘该走了。”这声很是宏壮,硬生生盖过师公的提醒。
他大爷的,九九大骂一声,而后就看着自己不住地坠落,坠落,突地忧心起这入口该有多深,她周身只有一书,伙食尽无,若是万丈深渊,她要落到何时方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