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绾卿经过漫长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了机会。
一日,绾卿按例早早去给圣慈太后请安,等了许久,方有小太监来传太后命进去。绾卿刚踏入内殿就闻里面太后很开心地笑,间或有女子清脆如黄鹂般说笑声。
转过屏风绾卿才看见是昭仪楚氏在里面同太后谈笑,太后少有的高兴和慈祥,绾卿进来,笑声嘎然而止,太后的笑容生生收了回去,太后自那日事后,多少对绾卿心怀芥蒂。
楚昭仪见到绾卿忙上前施礼,口中说:“皇后姐姐来的早”。
绾卿道:“妹妹来得更早”。
明月搬过来一把椅子让绾卿坐下,绾卿谢坐。
太后看了看绾卿已显的身形说:“皇后身子骨留意着点,多吃些东西,那样生出来的皇儿身体才好”。
绾卿从座位上探了探身说:“多谢母后挂念,儿臣最近胃口还好,总是想吃些爽口的东西”。
太后一听看看楚昭仪顿时脸上有了笑意说:“娉儿,你不是做这种东西做的好吗,那天你抽空做一些给皇后尝尝,看皇后喜不喜欢”。
楚昭仪站在太妃椅背后给太后揉着肩,撒娇地说:“这还用老祖宗说吗,如果皇后喜欢,臣妾求之不得,就是臣妾粗笨,不知道皇后姐姐能不能吃的惯”。
绾卿也笑着说:“姐姐倒是很想尝尝妹妹的手艺,只是太劳烦妹妹了”。
楚昭仪对着绾卿灿灿地一笑说:“姐姐如果喜欢吃,妹妹再累心里也高兴”。
太后一脸喜欢地看着楚昭仪说:“我就说这些妃嫔里面娉儿最明事理”。
次日,晚膳前,楚昭仪亲捧了食盒来到坤宁宫,绾卿亲热的命人让到里面,雁翎接过红漆食盒,打开,绾卿低头一看,里面装着两样晶莹剔透的清凉小菜。
绾卿感兴趣地问:“妹妹做的两样小菜叫什么名字”。
楚昭仪答道:“禀皇后娘娘,这两样一道叫柠香藕片,是用初夏雪白脆嫩的湖藕浇上各种材料凉拌而成,柠檬的清香能使人平复情绪,放松心情,另外还有养胃滋阴的功效。这另一道叫凉拌水晶莴苣,食之使人胃口大开,而且营养丰富”。
绾卿移近闻到一股特殊的清香,拿起银箸尝了一口“柠香藕片”,只觉得格外的鲜甜爽口,又夹了一口“凉拌水晶莴苣”,碧玉般的莴笋丝,有一种冰凉脆爽的味道。
绾卿赞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么好的厨艺,平常的东西也做得这样美味”。
放下银箸绾卿又说:“石宝林身怀有孕,想必也想这一口吃,烦劳妹妹送一些给石宝林,姐姐在此谢过妹妹了”,楚昭仪见说,就分了一些,亲自给石宝林送过去。
到晚间,绾卿上吐下泻,坤宁宫的宫人都慌了神,雁翎忙差人去禀报皇上,萧毅在乾清宫批阅奏章,一听皇后出事了,急忙扔掉手中的御笔,坐撵前往坤宁宫,一路上心急如焚,怕身体刚刚恢复的绾卿有什么闪失。
萧毅走进寝宫,只见绾卿小脸蜡黄,把头抵在床沿上,地上放着一个大铜盆,里面似有污浊之物,雁翎在旁轻轻拍着背。
见皇上驾临,雁翎起身把已经污浊的铜盆拿了下去,萧毅几步过去坐在床沿上,青枚端过一个干净的铜盆放在床边。
萧毅遂替代雁翎轻抚着绾卿的背。绾卿控得时间久了,有些难受,就要直起身,萧毅大手轻轻把她托了起来,让她在床上平躺着,雁翎拿过一对鸳鸯枕给她倚在身后。
绾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萧毅说:“皇上别为了臣妾耽搁正事”。
萧毅道:“没有什么比皇后对朕更重要”,绾卿心里徒然一动。
这时,小德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跪下奏道:“启禀皇上,石宝林宫中的宫女来报,石宝林晚膳后上吐下泻”。
萧毅一听,立时站了起来,紧张地问:“腹中胎儿没什么事吧,快传胡太医进宫瞧瞧”,小德子答应一声去了。
绾卿看萧毅的样子,刚暖的心又凉了下来,这里绾卿微弱地说:“皇上,快去瑞福宫看看妹妹吧,臣妾这里已经不碍事了”。
萧毅踌躇了一下,吩咐雁翎说:“好好侍候你家娘娘,一会朕要胡太医来看看”。说着一脸柔情眷恋地望了一眼绾卿,转身去了。
绾卿心中有些酸涩,在萧毅心中石宝林的皇子更为重要,绾卿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即将出世的皇儿。
雁翎心里也不是滋味,为她家小姐不值,有些愤愤地想:“小姐所怀的可是嫡嗣,难不成不如一个宝林的皇子吗?”
萧毅匆忙赶到瑞福宫偏殿,看一屋子的人,丽昭媛、孙才人也在,石宝林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眼睛微闭额上浸出汗珠,众人见皇上来了,都忙跪倒。
萧毅上前,急道:“都是一帮死人哪,人都这样了,还不快传太医”。
丽昭媛颤巍巍地答道:“已经派人去了好一会了,想也快来了吧”。
话音刚落,胡太医,匆匆地赶来了,萧毅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先看看病人,胡太医也就顾不得什么,蚊帐也没有放下,近前坐下,为石宝林把了把脉。
室内鸦雀无声,似一根银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响,人人皆摒心静气。胡太医把完脉走下来一躬身说道:“皇上,石宝林微臣看着是寒凉所致,须得精心调养,否则,胎儿不保”。
萧毅疑惑地说:“怎么会引起寒凉”。
胡太医道:“十有八九是饮食不当所致”。
萧毅对着石宝林的宫女月牙道:“你家娘娘晚膳都吃了什么”。
月牙儿神情惶恐地说:“晚膳,娘娘只吃了点子粥,就吃了几口楚昭仪送来的小菜”。
萧毅道:“吃的东西还在吗”?
月牙儿道:“在,怕娘娘待会子饿,都没有动,给娘娘留着哪”。
萧毅道:“拿上来,让太医看看”。
一会月牙儿端着个红漆托盘进来,萧毅看时,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两样青玉碟子里装着的红绿小菜,胡太医近前仔细地看着,用手拿出一片嫩藕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咋了咋嘴,细细品着。
好半天才说:“依臣之见,是这藕片的毛病,生藕甘,寒,熟藕甘,温,有止泻的功效,想石宝林食的是生藕,所以胃肠会不舒服,另外……”。
胡太医犹豫了一下说:“臣判断这里面还加了另外一种东西,幸亏食的少,没什么大碍”。
萧毅盯着他问:“什么东西,毒药吗”。
胡太医说:“滑石粉,食多了,会滑胎的”,屋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皇上震怒,做了替死鬼。
萧毅果然勃然大怒道:“内廷在朕眼皮底下竟能缕缕发生这样的事,这胆子也太大了”。
又想起道:“胡太医你去坤宁宫看看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速来报朕得知”,胡太医去了。
不肖一个时辰,胡太医就回转奏道:“皇上,皇后娘娘与宝林娘娘一样,吃了这不洁之物”。
萧毅此时已恢复常态冷冷地说:“传朕旨意,楚昭仪禁足,待查明后再做处置”。
不肖一日,就查明真相,皇后和石宝林都是吃了楚昭仪送来的东西才虚惊一场,好在吃的甚少,没有发生大事。
萧毅也怕冤枉了楚昭仪亲审了她,楚昭仪当即招认了东西是她送的,藕片是生拌的,没有用热水滚一下,这是她无心之失,但是抵死不承认在小菜里放了致人滑胎的滑石粉。
萧毅厌烦地不再问下去,当即传旨:“昭仪楚氏,多嫉善妒,有损妇德,废去所有封号,打入冷宫”。
又过了些天,太后求情,萧毅才网开一面,把她从冷宫放出降为八品更衣,迁出所居宫殿。
初时安排在衡香院,衡香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只东西厢,东厢住着兰美人,楚昭仪住西厢,绾卿想想不妥,兰美人素来受皇上宠爱,来往频了,日子久了,一个门里出出进进,难保不又念旧情,绾卿又以衡香院比较残破,需要修缮为由,强行让其迁出,把楚昭仪安排到偏远的近似冷宫的秋蟾殿。
那里还住着一个得了肺心病的让皇上提起来就厌弃的赵美人。楚昭仪从此在这个冷僻连鸟都很少来的地方无奈地日复一日的熬着日子,慢慢地没了声息,后宫的人一点点地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