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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方洪山也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进入了他的梦想。
梦里他坐在一辆小车上,小车停在爱因斯坦赤道的起点。小车启动,他感觉到了加速时强劲的推力,怎么回事,小车的密闭式材料是可以中和这种加速度带来的推力的。他在45度纬线上绕地球旋转,一圈又一圈,像轮盘赌上的骰子。随着速度趋近光速,方洪山才明白过来,刚才为什么会感觉到加速度的推力!
由于接近光速,急剧增加的质量使他的身体如一尊金属塑像般凝固了,意识到了这个身体中已蕴含了创世的能量,他有一种帝王般的快感。在最后一圈,他被引入一条支路中,冲进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虚无之地。他看到了虚无的颜色,虚无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的,它的色彩就是无色彩,但也不是透明,在这里,空间和时间都还是有待于他去创造的东西。这就是混沌之初的宇宙,不,这还不是宇宙,而是宇宙诞生之前的虚空。
圣经中对混沌的介绍是早期曾经存在过的一种实在,或许永久存在下去,但它与上帝高尚的旨意不吻合。《创世纪》并没有明确说混沌是上帝创造的,按照逻辑推理,有两种可能的解释:一种是,上帝是在某种“原初基础”之上开始创世工程的,原初基础是未分化的混合物,即混沌;另一种是,当初只有精神性的上帝之灵,物质性的天与地皆为后来神的偶然创造或必然创造。可以看出,创世说包含着许多矛盾,一方面上帝创造世界是使它有秩序,把人安排在显赫的地位上,让其生养众多,代上帝管理地上的万物,一切均按造上帝的规划向前发展;另一方面上帝容忍了反对面的存在,人犯有原罪,谋杀亲生弟兄,亵渎耶和华神,崇拜偶像等等。或许他特意创造了对立面,以使世界之运行丰富多彩,也可能是上帝威力不够,不足以消灭他所憎恶的无序、混沌和罪恶。但上帝是全能的,这种可能虽从道理上说是极有可能的,但从宗教的角度看却是不能容许的。
方洪山并不是特意拿自己跟上帝作比较,他只是庆幸自己可以看到他老人家最早可以看到的世界。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小黑点,急剧扩大,那不是奇点爆发的宇宙之初,而是另一辆小车,车上坐着另一个自己。对了,这是粒子对撞机啊,自己只是在自己投资建造的世界最大的一台仪器里面,竟然敢跟上帝相提并论,方洪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当两辆小车以光速相撞后同时消失了,只在无际的虚空中留下一个无限小的奇点,这万物的种子爆炸开来,能量火球疯狂暴胀,这才是那万物初始的宇宙大爆炸状态,只可惜身为造物主的他看不到了。当弥漫整个宇宙的红光渐渐减弱时,冷却下来的能量天空中物质如雪花般出现了,开始是稀薄的星云,然后是恒星和星系群。
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中,方洪山拥有一个量子化的自我,他可以在瞬间从宇宙的一端跃至另一端。其实他并没有跳跃,他同时存在于这两端,他同时存在于这浩大宇宙中的每一点,他的自我像无际的雾气弥漫于整个太空,由恒星沙粒组成的银色沙漠在他的体内燃烧。他无所不在的同时又无所在,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概率的幻影,这个多态叠加的幽灵渴望地环视宇宙,寻找那能使自己坍缩为实体的目光。正找着,这目光就出现了,它来自遥远太空中浮现出现的两双眼睛,它们出现在一道由群星织成的银色帷幕后面,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美丽的眼睛是胡嘉蓉的,那双充满天真灵性的眼睛是Lisa的。这两双眼睛在宇宙中茫然扫视,最终没能觉察到这个量子自我的存在,波函数颤抖着,如微风扫过平静的湖面,但坍缩没有发生。
正当方洪山陷入绝望之时,茫茫星海扰动起来,群星汇成的洪流在旋转奔涌。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宇宙间的所有星星构成了一只大眼睛,那只百亿光年大小的眼睛如钻石粉末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撒出的图案,它盯着方洪山看,波函数在瞬间坍缩,如倒着放映的焰火影片,他的量子存在凝聚在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上,他睁开双眼,回到了现实。
是控制中心的总工程师把他推醒的,方洪山睁开眼,看到控制中心的几位物理学家和技术负责人还有守卫士兵围着他躺的沙发站着,他们用看一个怪物的目光盯着他看。方洪山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都集中到这里。
“怎么?我睡过了吗?实验已经开始了吗?”方洪山看看窗外,发现天已亮了,太阳正在缓缓升起,自己睡了并没有多长时间,他还在回忆刚才的梦,梦里自己竟然成了创世的上帝。
“不,没有,是……出事了!”总工程师由于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这时方洪山才知道,大家那诧异的目光不是冲着他的,而是由于刚出的那件事情。总工程师拉起方洪山,带他向窗口走去。正好遇到从露天平台上走下来的苏阳和方雯茜。
“你们没事吧?”方洪山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外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雯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方洪山觉得有些蹊跷,拉起方雯茜的手向外走去,但刚走了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拉住了,回头一看,是那位给自己妻子打电话声称爱物理学胜过任何的科学家。
“方董,如果您在精神上无法承受马上要看到的东西,也不必太在意,我们现在可能是在梦中。”那人说道,他脸色苍白,抓着方洪山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刚从梦中出来!”方洪山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仍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总工程师拉起方洪山继续朝窗口走去,当他看到窗外的景象时,立刻对自己刚才的话产生了怀疑,眼前的现实突然变得比刚才的梦境更虚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