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衣难托,莫。莫。莫。
上京城郊外,桃花会。
正是草色青青,柳叶黄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灿烂至极,迎着和煦的暖阳,热烈得似乎要一直映到人的心底去,染上片片和它一样的嫣红才罢休。
今天一袭素淡的藕色春衫的苏陌,迎风袖,长裙摆。素净的春衫上只在衣襟和裙沿淡淡的染了几朵嫣红的桃花,发式只用一只白玉簪子松松地挽了个斜髻,如墨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更衬得美人如玉,典雅婉约之余,也不失少女特有的烂漫。
随着一辆辆马车驶到郊外,不多时这里已聚集了众多的大家小姐,红粉青娥,时不时地聚在一起掩嘴轻笑,聊着有趣的闺房话题,或手挽着手细细地一朵一朵观察枝头上的桃花,掐下一朵,凑到鼻尖细闻,正是天真烂漫时。
苏陌下了马车,遥遥地就看到有人冲她招手,她笑了笑,漫步迎上前。
来人一袭靛蓝色春装,面容婉约,从眉眼到嘴唇,无一不精致至极,来人是殷寒的妹妹—殷梦。
“离儿,可算等到你了,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她见苏陌迎向自己,显得很是高兴,就连语调也比平时上扬了两分,眼眸中流露出欣喜兴奋的光芒。
苏陌轻轻地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来呢,我们可是在信上约好了的,今年的桃花会定要一起来。”她的眼中有波光微动,似乎见了殷梦也很是激动欣喜。
殷梦抿嘴温婉一笑,笑不露齿,“走,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我刚刚才发现的,那儿的桃花开得比这里的还漂亮呢,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陌任由她轻轻地拉着,眉眼中俱是丝丝的笑意,两人且说且走,朝远离人群的地方欢笑漫步而去。
接近一个身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大家小姐有多难?苏陌轻笑,对于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同样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殷梦来说,她的想法单纯的几近透明,只需寥寥几句触进心里的话,几回轻轻的信签来往,就手到擒来了。
而她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制造了一起偶遇,略微地言谈几句,就轻易地让殷梦对她有了好感,几次鸿雁诉说之后,殷梦更是把她当成了最交心的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她在一步步接近殷梦的同时,也通过书信中零零碎碎的言语,了解到殷家的很多事,这些对于她把握殷家的动向已是足够。
想想真是可笑,前世作为大嫂的自己与小姑子殷梦也不过只是泛泛而交,甚至连大嫂都没听得她真心唤上那么几回,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亲密地互相唤着闺名了,而如今的自己不过略使手段,就使得她对自己掏心掏肺,百般亲近,真心换不来的,阴谋诡计却能轻易取得。
这个世界,莫不是疯了不成,还是本该就是如此。
两人一路西行,手挽着手,亲密地诉说着上次一别之后互相的思念。远离了众人的喧哗之后,就来到了一处及其清幽的地方。
淡雅的桃花香在桃林中隐隐浮动,周边处还有着一汪寒潭,潭水皎皎,清冽中带着寒意,潭边甚至还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白花,模样娇小玲珑,散发着幽幽的香气,一点不与林中的桃花香想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协调。
“离儿,快来看,这里的桃花是不是开得格外的漂亮?”殷梦开心地笑拉着苏陌一一观看枝头的桃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好友。
苏陌拉过一个枝头,细细的打量,这里的桃花的确开得很漂亮,不过不是那种肆意绽放的姿态,而是带着初绽的芬芳和羞涩,就像花蕾刚刚吐芯,含羞带怯的姿态更加惹人怜爱。
看了片刻,苏陌宛然一笑道,“这里的桃花应该是初绽,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地势较高,加上旁边还有寒潭,才会开的比较晚吧,比之绽放多次的桃花的确别有一番分味。”
“你看,这是红碧桃,它的花是粉红色的,近于重瓣,花桃红褐色;而这个三轮花瓣,花丝粉红的就应该是千瓣桃花了,千瓣桃花的有些花则略近红色,花丝红色,花枝袍红;这里还有五色碧桃。”
苏陌绕着桃林走了小圈,“真不知道是谁会在这里种下了这么多品种不同的桃花,生得也的确好看。”
“离儿,你知道的真多啊,怪不得听说你家里种了好多桃花呢,我都不知道桃花有这么多的品种,”殷梦听着苏陌细数着不同种类的桃花,羡慕道,“要是能上你家看看就好了,一定也不会输于这里的桃花的。”
苏陌回身点了点殷梦的额头,嗔道,“我也想啊,就盼着你能上我家来呢,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寂寞。”
“唉……,”殷梦有点落寞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也是成天出不了门的,我爹爹他……。”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是有点黯然。
“好啦,难得今天可以相聚,就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啦,”苏陌强笑了下,安慰道,“改明儿,我就去求我爹爹,让我来殷府拜访两天,到时候我们又能好好聊聊天了。”
“恩,”殷梦欢喜地应了声,抿嘴一笑,“离儿,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家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丫鬟们只会讨好、恭谨地避开我,哥哥也是整日的待在军营里,爹爹又不许我出门,真是……。”
“公主,你看,那里也有桃花耶,开得好漂亮啊。”
殷梦的话还没有说完,远远的就有一道女声响起,接着一群少女声嬉笑的声音,顺着春风遥遥地飘来,似乎有一群人过来了。
两人同时收声,倾听,继而相视一笑。
“我们走吧,”苏陌道,“好像有人向这边过来了”
“恩,”殷梦笑笑,收住刚刚的话题,“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可不要被她们发现这个地方,那就不清净了,明年我们还来这里。”
苏陌‘恩’了一声,拉起还尤恋恋不舍回望的殷梦,弯腰间就步出了那片小小的桃花林。
出了林子就看见不远处的平坡上,草色青青,一群烂漫少女在碧蓝的天际白云下嬉闹着,她们都簇拥在一位艳丽无双的少女身边。
那位艳丽少女,蛾眉螓首,眉眼间自由一股尊贵的气质,凌驾于众人之上,即使是面带微笑着谈吐间,眉眼间的傲气还是丝丝透露。
看着那人,一道厉色就是自眸中一闪而逝,苏陌眯了眯眼睛,敛起那丝乍起的光色,似乎是一下子出了幽静的林子,被阳光刺到眼睛了。
那人……她化成灰她都会认识。
当今圣上亲口御封的尚公主,那个害死她,又害死苏府满门的主谋之一——赵颜!
好久不见啊,苏陌在心里微微冷笑着,她等这天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久到,她以为一看到赵颜,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要了她的命,不过,她比自己以为的要有定力多了,不是吗?甚至于她发现,赵颜根本不能在她心里激起更大的波澜。
“她怎么也会来这里,”殷梦喃喃,看着不远处的赵颜那群人,微微蹙起了眉。
“她?”苏陌微微扬声,疑惑不解,“梦儿认得来人吗?你说的她是谁?”
“恩,我也只认得当中那人,”殷梦凝眉,“她是当今圣上御封的尚公主赵颜。”
苏陌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远远地,赵颜就自人群中抬起头,凝神朝这边望来。
“咦,公主,那边还有两个人呢,”环绕在赵颜左侧的少女,顺着赵视线也看了过来,疑惑出声道。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啊,怎么还会漏下两个人呢?”
那人正是苏陌和殷梦在桃林听到的那个女声。
“走吧,离儿,我们下去吧,被尚公主看见了,还是下去拜见下吧。”
苏陌颔首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