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垃圾处理车间后,国主沿着灯光暗淡的道路往前走。几百米后,在迎坡向上的马路上,他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穿过树林过后,是一条悠长的小巷。
国主忽然胆怯了起来。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夜晚,都是宫殿里灯火通明的夜晚。眼前这种暗巷,他还是人生中第一回遇到。
借着巷口路灯的灯光望去,暗巷里显得格外清冷。居民们的院门,一家家紧挨着,但却没有哪一家的院门是打开的。人们仿佛都很节俭,就连屋里的光,都不肯漏掉一丝一缕。
年轻的国主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确切地说,是被眼前的黑暗给惊呆了。
今晚之前,他的生活里没有过这样的黑暗。即使老国王去世那几年,他和母亲的生活十分的暗淡。但就算是在那样阴暗的日子里,他也从没感受到过眼前这种黑漆漆的世界,给人带来的阴气袭人的感觉。
怎么办?
国主在心里嘀咕着。他自己,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打退堂鼓的表现。
成功逃出宫殿大门的计划,他早在一年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制定逃的脱计划里,并没有宫殿大门以外的事情。更不可能预料到,逃跑的路上会遇见这样一条暗巷!
如果不是下午走进了那家书屋,那很小,很挤,却能给人带来心灵舒畅感觉的书屋。年轻的国主,可能不会立即实施他早就预谋的计划——在这计划实施以前,甚至不能称之为计划,只能定义为,常常会在脑海里浮现的一个想法。
正是那家小书屋,正是在哪书屋里感受到的愉悦心情,使年轻的国主,冲动地迈出了,他一直以来,只敢想,不敢走出的一步。
但是前面只有这么一条路。而身后,在龙队长的领导下,警卫队应该已经到达了距离自己不过五公里的地方。
如果不敢向前走进去,那就坐在原地等待吧。要不了多久,龙队长就会和他的队员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然后他会带着我一起回到宫殿里,面对母亲的嗔怪,并接受老臣的教诲,之后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舒适的大床上。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又回到办公室里,自己的书桌前学习怎样处理国家大事。
一想到这里,国主便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来。虽然前面的巷子很暗,但比起心灵的灰暗来说,他宁愿选择面对黑暗中的恐惧,而不想再感受那种繁华中的孤独。
正当龙队长在徐行的指挥车上分析出国主的出逃方案时,国主鼓起了勇气,闭上眼,一脚迈进了他从未接触过的黑暗的夜色里。
国主走进暗巷以后,才发现,它并没有自己站在巷口的灯光下,看见的那么黑暗。现实的世界就是这样子,在一团漆黑之中,总能看到一种微弱的光亮,照出事物模糊的轮廓,帮助抹黑行走的人,使他们能够继续前进。
穿越一条直直的巷道,国主遇见了转角,而转角之后,总会有漏光的窗。这在日常生活中,仿佛是自然定律一样。国主没有过这样充足的思想准备,但却真切地体验到了这些人们在平常生活中很少注意到的现象。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一堵高墙下面。墙边码放着阶梯形状的水泥砖堆,看起来,像是为了方便高墙两边的人们往来而准备的。
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挂着有关晴天国的大大小小的地图。但居然会有这样偏僻的地方,看地图的时候,他可从来不会想到。
既然这地方这样偏僻,龙队长也一定不会留意到的。国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走上了阶梯最高的一级。
“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如果他们找到我了,也只好认命,乖乖地束手就擒。”他这样想着,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警车在街道上疾行围捕,国主气喘嘘嘘地沿着中央大道向都城大门的方向跑去。往来的车辆,为了避让他,相互碰撞到了一起。
有些司机脾气不好,干脆冲下车来叫骂,但国主顾不上和他理论,更来不及向被撞开的行人道歉。
虽然奋力地向前奔跑着,但他很快就感觉到,警笛声慢慢地近了。国主为了甩开身后这些警车,不得不转变了奔跑的方向。
路面和街道上的行人、路灯以及店面,也都随着他的转向而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倾斜。国主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追得很急的警车就不见了踪影。警笛声,也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他却不敢停下逃亡的脚步,“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是个好时机”!他这样想着,临街的那间小书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繁华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那儿看起来,是个很好的避难所。
国主顾不上思考太多,跳过防撞栏杆,直接朝着书店冲进去。玻璃门被撞开的瞬间,迎宾铃声响起,女店员正在书架间拖地,她一回头,立即认出他来。
“Hi,是你?!”她惊奇地问。
“对,我需要你帮我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国主在心里想着要对她这么说。可是奔跑的惯性并没有立刻就停下来的意思,它从脚底下驱使国主继续跑下去。
最后国主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跑上前去,拉起女孩继续往前跑。跑到书架尽头,国主自己穿墙而过,女孩却痛苦地叫起来。
国主回头一看,只见女孩的一只手已经被自己拉出墙面,但她的身体却卡在墙体后面。那只柔嫩的手臂,因穿墙的摩擦力造成伤害,瞬间被鲜血渗透,顷刻间,嫩白就被殷红覆盖。
街道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国主想要救出受伤的女店员,又想要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孩子。慌乱之间,顾此失彼,什么都没有做成。反而因为孩子恐惧的叫声招来了警察的注意,一时间,警察、特工、警卫都极迅速地聚拢到他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