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轩来势汹汹,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看着金瑶,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一般。
金瑶她对于面前的这个弟弟并不了解,只是从素竹那里了解到,这个金家大少爷不过十三岁,比金无双小几个月,俨然有了金家未来主子的气势。却偏偏不喜金家的偏房,总是和金无双作对。
金瑶原来并不理解,为什么那大夫人二夫人不是这样,偏偏她的儿子对金无双有意见?而且,看那李姨娘也不是闹事的主,整日里在自己的院落祭祖拜佛,并未干扰过前院的事情,为什么那金家的大小姐二小姐和大少爷跟自己有仇似的?
但是,那都是原来。现在听到这金轩骂人,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两个姐姐,竟然都要被送到宫里去了。她的心中叹息一声,想着定然是这弟弟迁怒于她,当下只觉得可惜,看来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偏偏将她瞒在鼓里。她记起了那日撞到那个大小姐的时候,那小姐看自己的怨恨眼神,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她们被送进宫去,却怨恨她呢?
那日里,金砺已经告诉她袁崇焕是何时死的,若是按照那个时间推断起来,那崇祯帝恐怕现在已经年过三十了。虽然在古代,老夫少妻是正常的事情,但是问题是,那崇祯帝是明朝的末代皇帝啊!恐怕过不了几年,李自成入关,崇祯帝就要吊死在煤山了!那他的那些妃子,不是陪葬,就要被俘!
金瑶不由得为她那几个素未平生的姐妹担忧起来。那崇祯帝真是吃饱了撑着,竟然在这个时候还选秀女进宫!
金轩见金瑶不说话,以为她不屑和自己说话,更加气恼,顾不上周世显在场,已经站在门外叫嚷了起来:“你安心了,姐姐她们要被送进宫去了,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比下去了!你这个贱种,都是因为你们,你们一来,我们家不得安宁。娘每天担惊受怕,现在姐姐她们都要送进宫去,你为什么不用去?!”
周世显听不下去了,说道:“金少爷,两位姑娘进宫也未尝就是坏事啊,进宫有皇上的宠幸,有荣华富贵可享,而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是你们金家百世修来的福气!况且,这事情和你无双姐姐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她,哪里有做弟弟的礼数?”
“哈哈哈,礼数?去他的礼数,我们金家没有这样的姐姐!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金家不稀罕这样的荣华富贵,去他的狗屁皇帝,我姐姐她有自己的幸福,不需要去和那些皇宫里的金丝雀争食!周世显,你少在这里道貌岸然,若是福气,你让你的好双儿去吧!我们——”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金轩的脸色,金砺从一侧冲出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试试!”
金轩被打得一个踉跄,已经倒在了地上,脸上霎时肿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丝。他被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爬起来有些胆战心惊,小声地唤道:“爹——”
金砺被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着金轩骂道:“你老子还没有发话,你就逾越了规矩,你这是不孝!对待姐姐,你肆意辱骂,你这是不悌!圣旨字字珠玑,你却不恭不敬,你这是不忠!周大人在此,你这般叫嚷,毫无礼节,你这是不礼!兄弟姊妹有难,你却迁怒他人,你这是不义!自不教父之过!你这般不孝不悌不忠不礼不义,你让你老子我如何面见列子列宗?!”
这也说得未免太严重了吧?金瑶在心中腹诽着,就要劝慰金砺:“爹,弟弟他只是——”
“你住嘴!用不着你假好心!我告诉你,要是大姐二姐在宫里受委屈,我少不得还要来找你的!”那金轩猛地站起来,怒视着金瑶,骂了一句,直接就冲出了偏厅。
金砺心下也有气,看着金轩冲了出去,骂了一句:“你这不肖子!”
随即转脸看着周世显:“周大人请大人大量不要计较,那逆子被内人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万望大人海涵。”
周世显倒是理解地一笑:“金叔叔这是什么话,世显把您当做一家人看待,将金轩视作自己的亲弟弟呢。弟弟任性,一家人哪里会计较这些?”
金砺一听这话,面上已经松了下来,眼中也溢出了笑意,嘴中更是念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金瑶一听这话,心下暗呼糟糕。莫不是那周世显要和金砺摊牌,谈提亲的事?果然,那周世显朝着金瑶看了看,面上已经露出了喜色,转头看着金砺道:“金叔叔,世显和无双——”
“老爷,二小姐,二小姐跳到池子里去了!”一个婢子急急地冲进了偏厅,看到周世显和金砺在,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金砺的眼中有震惊,愤怒,还有不信。心急火燎地就随着那婢子走了,周世显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金瑶,似乎有些委屈有些不甘有些焦急。金瑶觉得有些好笑,心下却对那二小姐甚是感激,若不是她闹的这一出,她岂不是就要和这素不相识的男人定亲了?
一想到这,她猛然察觉,那二小姐金玲跳到水池子里去了,那岂不是很危险?!金无双是她的妹妹,若不去,岂不是白白给别人嚼耳根子的机会吗?
当下她来不及理会周世显,安排人照顾着周世显,自己就急急地朝着内院跑去。
一走到内院的水塘边上,就见到好多人围在了水边。那二小姐金玲已经快要沉下水去,只有衣衫还在水面上飘着。大夫人二夫人在一边哭着,金砺也在岸边干着急。金管家已经跳入了池水中,却始终够不着金玲的手臂。有几个下人拿着长长的竹蒿在水面上晃荡着,但那小姐一心寻死,根本不理会岸上着急的众人。
虽然是在夏初,辽东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况且,北方人多半不会水,看着这池塘的水位,金瑶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四米深。金瑶算计了一下,趁着周围人不注意,飞快的蹬掉了脚下的绣花鞋,猛吸一口气,朝着水中扎去。
“啊——三小姐!三小姐也跳下去了!”一个下人忍不住叫唤了一声。金砺被这景象急晕了,在岸边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拉过一个下人:“快,快去后院把李姨娘请来!”
那下人急急忙忙地去了。
金瑶却是管不了那么多,朝着那金玲游去。一伸手就碰到了她滑溜溜的手臂,她不急细想,猛地一拉,抱住了那女孩的腰迹,顺势朝着岸边游去。
“呀——三小姐竟然会水!”
那小姐已经昏迷不醒,衣服在水中泡着,更是沉重。若是换做现代的金瑶,要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上岸,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偏偏现在的金瑶不是金瑶,是十三岁的金无双!所以,金瑶只能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金玲拖到岸边。几个下人在岸边等候着,一把就将金玲给拉上岸去。
金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但是看着大夫人安排着下人去请大夫,金砺已经将金玲抱进屋去,她只能翻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唤道:“快将她放下!”
哪里有人听得到她的话?金砺心急火燎地就抱着昏迷不醒的金玲要去看大夫,金瑶气结,三步两步地爬出来,追着金砺就急急地骂了起来:“你们想要害死她吗?!”
金砺愣在原地,金瑶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是多么的壮观,从金砺手中抢过金玲,平放在地上,急急地将双手按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金玲的胸口。
旁边的众人面面相觑,金轩已经不耐烦了,要来抢金玲的身子:“金无双,你在做什么?我姐姐再不看大夫就要死了!磨不起你这功夫了!”
金瑶手下不停,脸一沉,嘴中已经骂了起来:“你住嘴!因为别的事你无缘无故惹事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这时候你还跟我倔,你除非脑子有毛病!”
金砺似乎看出了点苗头,拉住金轩,有些焦急地问:“双儿,要帮忙吗?”
金瑶不理她,又按了几下,见没有动静。心中很是无奈,按了几下,才打定主意。她憋了口气,就朝着金玲的嘴中度去。
“你干什么?!爹,她……她是疯子!姐姐怎么可以这样被她糟蹋!”金轩震惊地看着,脸瞬间红了,挣扎着就要冲过去。金砺死死地拉住了他。
金瑶翻了个白眼,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奶奶的!老娘的初吻没了才叫被糟蹋好吧?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连续度了几口气,又按了胸腔好几次,那金玲的身子一震,一大口水从嘴中溢出,金瑶一阵欢喜,又按了几下,那小姐胸中的水又吐出来,吐了好几次才算吐干净,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金瑶,先是一怔,有缓缓转头看了眼金砺和大夫人二夫人,眶一红,已经哭了起来:“我不想活了,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总算是醒了,金瑶这才放下心来。
“啊——二小姐醒了!”一群人朝着金玲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大堆好话朝着金玲砸去。金瑶吓得慌忙退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就要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人留意到金瑶的去向。
一抬头,她就愣住了。
池塘的不远处,在幽幽夏风的吹拂下,李姨娘就站在水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金瑶有些害怕,李姨娘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震惊,愤怒,无奈,悲伤,沉痛,还有惋惜。
金瑶的心怦怦直跳,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她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浑身虚浮无力。眼神迷蒙中,她似乎听到一声尖叫:“啊,小心——”
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