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很是年轻的面庞,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尽管面上多处挂彩,仍旧掩盖不住蓝衫公子盛气凌人的模样。
方才壮汉准备离去的时候,围观人群便已散去一大半。余留下来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自他们口中说的频率最高的便是“罪有应得”。
蓝衫少爷似也不在意,只手撑着扶栏,捂着肚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韩为政及萧睿,拖着身子亦缓缓的下了楼。
萧睿拿眼揶揄着韩为政,在他背后拍了一掌,道:“看吧!人也不领情,你说你逞什么英雄,装什么好人。”
为他生生挨了一拳,韩为政也没准备让他还回来,更没想过让他做什么赔偿。是以,对此事倒也没记挂在心。倒是萧睿回到聚财楼手舞足蹈的与钱钱添油加醋的场景重现了一遍,韩为政大冬日里被钱钱生生扒了衣服,确定了只是淤青后方肯罢休。
司商部在腊月中旬全权交由中都府衙管理,不再任司商部掌书的韩为政愈发清闲,混迹在聚财楼的时间也愈来愈长,大有当全职店小二之意。另一个全职的店小二之意的便是,有王宫不住偏要带着一个拖油瓶挤住在小屋的萧睿。
对于萧睿当店小二之举,庙堂之上的鄢王乐观其成,宣王府的韩群与丞相府的顾则因为不关他们的事,所以也乐观其成;然,同是很有志气当店小二的韩为政,命运对他就比较不公平了。先是当爹每天都是惆怅的将他望着,再是天天到聚财楼的顾则没日黑着脸的将他看着,到最后连鄢王每天都能时不时拿点名目将他传上殿变相的与七公主相亲。
钱钱每每见韩为政长吁短叹,壮士扼腕的时候,都很是善良的安慰一番。韩为政往往在钱钱废话后,也不叹了,也不扼腕了,若不是脸色黑得可以,倒是很见效果的。
钱过来有一回忍不住,推搡了钱钱,问:“你方才与韩世子说的什么?他怎么被气成那样?”
钱钱摸着头,很无辜的道:“没有啊!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跟她说,能得王上召见是好事,能天天见到七公主这样的美女也是好事,要是万一哪天真成驸马了,就苟富贵,勿相忘。”
钱过来闻言,抽了一口冷气,瞧怪物般的望着钱钱,末了,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想着这韩世子倒也真真是个可怜人,心思都日月可鉴了,就是钱钱鉴不了。转念又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证明钱钱对韩世子是不欢喜的,怎么算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日子倒也就在吵吵闹闹中过,砸场之事,钱钱在隔天是有到县衙去立案的,县太爷也拍着胸脯打着包票道:定会严查。奈何,官方话讲了一大堆,收了钱钱好几两所谓的调查费,迄今仍旧没查出个所以然。钱钱本还想接着上告,后面一听说还得再交一笔调查费,心中一想,反正这些日子那些人也没再过来闹事,索性由它去。
临近年关的时候,聚财楼生意倒比往常清冷了许多。一来,大家都得忙着准备年货,过年的事,二来,绯闻毕竟是绯闻,新鲜度一过,人们的关注力也就没那么大,生意也就渐渐恢复稳定。
钱钱现在住的虽是宣王府,却也不影响她置办年货,且让韩为政当跟班及付钱的兴致。
甫一出王府,没了韩群的监视,钱钱便立马挽住韩为政的臂弯,好言好语的巴结着韩大款。
安福甚是惆怅的跟在后头,时不时能听见自家少爷从前边传来的笑声,便更是十分的郁闷。想起,近来宣王府设下的赌局,两眼热辣得令路人频频侧目。
韩群这些日子愈发不待见钱钱,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宣王府最近的赌局。说是这场赌,是由宣王府的下人们自发组织的,赌的便是七公主及钱钱哪一个将最后成为宣王府的少夫人。适逢韩群经过,闻言当场拿出百两银子押七公主。
若说,在上一个月,或者在更前面的时日,韩为政多多少少还顾及什么孔孟之道,钱钱每每与他拉扯,都会被其一掌拍掉。本来两人那模样看着顶多也就是有些暧昧,有些不寻常,而就在韩为政不到司商部就职后,两人便从暧昧直接晋升到老夫老妻了。
安福叹:少爷啊,您就没发现您现在同钱姑娘愈发光明正大了么,这好歹是大马路的,怎么就不晓得收敛一下。您这样子,让押七公主成为少夫人的老爷情何以堪啊!!!
置办年货这事,大多是由女人负责,是以,街市上,能见到尽是见到妇女与幼童成双成对的身影,更是以,像韩为政这种小青年,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青年便是鹤立鸡群了。
钱钱素来不顾外人眼光,任凭别人怎么看,她都没啥感觉,也可以将之简称为后知后觉;而韩为政,好吧,其实可以忽略韩为政的,韩为政这些日子做得愈发光明长大,只为一个原因,公诸于世。
王上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貌似对“指婚”之事,愈来愈认真;自己的父亲越来越不待见钱钱,他大概也清楚,是王上那边施加下来的压力;顾则这两日往聚财楼的时辰越来越长,每日又是带着一大堆金贵之物,估计也是领了王命。
然,这些都不是问题。韩为政真真恐惧的是这会亲热的挽着他的手的钱钱。
如若钱钱对他也是有情,那么什么困难都不会是困难。,明明是装不下心事的脸蛋,韩为政每日每日将钱钱瞧了个透彻,发现仍是看不清楚钱钱的心思。王上变相指婚的事,韩为政也是故意说给钱钱听的,结果得到某人的好言相劝,更是将他气极。
那么,他是不是要直接持个态度,将事情先挑明?
韩为政脑子早已漂游太虚,脚却仍是惯性的走着,又是走了两步,才发觉挂在自己手臂的某人,竟不见踪影。
不会是……
韩为政心中一惊,慌忙转过身子,四下寻找。将将走了几步,却在一个面摊前见钱钱呆呆的站着。
韩为政长吁了一口,放慢了脚步,待到站至其身后,还未唤出声,便听钱钱,道:“朝阳卷,你看,那对母女好像我小的时候。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吵着老女人要糖吃的。”
韩为政顺着钱钱的手望去,面摊的不远处站着一双母女。小女孩坐在地面上,哭闹着问少妇要糖吃,任凭少妇如何劝慰,仍是一副不拿到糖誓不罢休的模样。
钱钱又道:“朝阳卷,这么快就要过年了。今年老女人不在了,就没人给我发红包了。真是可惜啊!”
韩为政偏下头,往日神采飞扬的面上,现在生生添上几分落寞,知她心中所想何事,却是转了话题,戏谑道:“果真有几分像你,原来你从小便是这副无赖样。”
身边人一听,什么惆怅什么伤感全数抛之,怒气冲天的道:“我什么时候有无赖过了?”
韩为政摇了下手指,叹道:“钱钱,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没有无赖过的。”
钱钱一阵无语,又是点点点了一阵,双目转到地面,不经意看到韩为政的白靴,想都不想的便是往其脚上一踩。方走几步,仍旧觉得不够解恨,转过身子又是恶声道:“今年,红包就由你发了。”
手中捧着一大堆物事的安福,更是惆怅。老爷啊老爷,若是您也看见少爷被踩了一脚还笑得这么欢畅,您肯定不会押七公主的。这两人就是传说中的有一腿啊~~
宣王府的年货自然有管家置办,轮不到钱钱关心。钱钱今日出来,本来是想与钱过来买件过年时穿的衣裳。当然,在韩为政的抗议下,钱钱也觉得用他的银子给钱过来买衣裳似乎不太厚道。于是折中一下,便成了,是出来与韩为政还有钱过来二人买过年穿的衣裳。
尚未走到布行,某人爱凑热闹的性子又再次得到体现。见布行不远处围着一大堆人,想也不想的拉着韩为政,撒开步子的冲进里面,
本以为是走街串巷的卖艺之人,又或者是有什么好玩之事。却不想,竟是两个华衫少年在地上滚成一团,那阵仗,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打架。
钱钱小些时候虽常与人打架,对此却是相当厌恶,对站着不帮忙还分外起哄的行径更是不喜。嘁了一声,环顾着周遭看得兴奋的人,钱钱没甚好声气的道:“走吧,走吧!”
却不料,韩为政回扣住钱钱的手,道:“等等,那蓝衫少年,我好像认识。”
钱钱对韩为政的眼神着实佩服,莫说两人现在站的地方离打架的二人有一定的距离,单是地面上那两人完全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居然还能认出他们的真面貌。俗话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钱钱才想看下能当街打架,还能被韩为政认识的人是甚模样,却在看清蓝衫少年的模样后,呐呐道:“陈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