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雨大情浓冷宫不太冷(2/25)
一场暴雨揭开了夏天的序幕,紧跟着又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每一场都要持续好些天。老天爷似乎是前段时间憋坏了,如今宣泄性地大肆往下倾倒。
暴雨前后的天气总是特别闷热,对昭烈皇来说,南方的涝灾更令他烦躁难安。南方大旱了三个月之后,还没缓过神来,立刻又是近一个月的大雨,闹了涝灾,牵连数省。
如今北方大势已定,他早看准了南边的海域。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了几年,在南方刻意蓄养的活动粮仓,却被这接连的两场大灾毁了个一干二净,立刻阻碍了他南下的计划。
昭烈皇尚武,自从李相去世,朝中丞相一职便空缺了下来,一来是无能人顶上,而来也与昭烈皇择人一向重武轻文有关。造成了民生这些事务到最后,都积压在了他这个皇帝身上。但他处理起这些琐事来,尤其地不耐烦,眼看南书房案头上积累了众多灾报,无能的文官,当年那位绝才惊艳的李仁清已难得一见,再加上燥热的天气,他更加平静不下来了!
本想去**嫔妃处坐坐,但想起好些天不给自己好脸子看的杨妃,还有一味撒娇的杏妃,他此刻实在没心情去逗弄。年长的梅妃倒好,只是又太过乏味,唯一可心的李妃却又身处冷宫——此时青天白日,实在不好逾越,毕竟她还是戴罪之身。
没想到他这个一国霸主,居然连个解闷的地方都没有。
他越想越是烦躁,狠拍了下桌子就站起了身,“曹德,摆驾蘅芜苑!”
“是,皇上。”曹德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昭烈皇的脸色,“皇上,奴才先派小的们过去通知接驾?”
“随便,但速度快点!”昭烈皇已大步迈了出去,曹德便一溜小跑也跟了上去,边还吩咐了自己的干儿子小曹子赶紧地去。
昭烈皇是圣德贤皇祖的第十代嫡子,年已过五十,但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出头,身体高大健壮,早些年四处征战,到如今,皮肤依然是健康的麦色,精神抖擞。浓眉偏上扬起,两眼更是炯炯有神,自然流露一股迫人的威仪。相貌上,他的儿子们几乎都继承了这一点。
蘅芜苑此刻早已被曹德清理干净了,一片寂静,只有李妃和半芹候驾。
“臣妾参见陛下。”李妃盈盈一礼,并未浓妆艳抹,却是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昭烈皇一见到她,闻着她身上自然的清香,便觉心旷神怡,心情顿时平静下来,大步朝前,扶住了她,“爱妃,酷暑日的,怎么站在了外头,来,朕好久没喝过你泡的茶了,甚是想念。”
而正在这时,蘅芜苑侧门,梦琪成功摆脱了越春的纠缠,准备偷偷地溜回来,哪知却被守在那里的御林军给挡住了。
她也没料到今日侧门也会有这么多的御林军守卫,便连忙掏了腰牌,“就算你们换了人,也该认得这个,我真是蘅芜苑的人!”
那御林军并未发话,只是铁着脸横戈在前,大有上前一步便是死的决意。
梦琪担心身后越夏追上来,她又不知道蘅芜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眼看着似乎瞅到半芹刚拐身进去,便急道:“半芹姑姑!!”
“哎哟,洒家的小姑奶奶,你可轻着点声,别叫唤——”
梦琪正奇怪今天半芹走得快呢,却有个白胖的宫人喘着气一路小跑过来了,正是先前见过的小曹公公。
他依旧挂着一脸的笑呵呵,跟御林军解释了几句,这才拉了梦琪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梦琪姑娘,蘅芜苑暂时不能进去,圣上来了。”
一听皇上驾临,梦琪立刻苦着个脸,想到她现在还被越夏追着,不禁埋怨道:“怎么偏偏现在来了——”
“哎哟!这话可不要再说了!主子娘娘正受恩宠,哪能像姑娘这样埋怨呢?”小曹公公怕怕地拍了拍胸口,又左右看了,“依洒家看,难得有空,姑娘就四处逛逛也好,可千万别在这里留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当做别有用心的刺客给当场拿下,到时候——咔嚓一声人头落地了,洒家可不是在吓你!”
小曹公公倒是真心劝她,不想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就那么没了。
“行了,外边还得有人跟前照应着,洒家先去了,姑娘千万别在这待太久了,等时候一到,甭管你在哪,铁定就知道可以回来了。”他临走又再三叮嘱了才一步三回头地挥挥手。
梦琪也跟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冷宫,哪知刚冒出个头,就立刻被人拎住了,“你个小蹄子,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她扭头一看,果然是越夏,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紫薇宫的宫女。
越夏如今开脸了,自从越春被赶出宫去,也不管梦琪还算是救了她一命,越夏却看梦琪更不顺眼了。买通了冷宫里一些太监宫女每天都要找许多由头欺负她,虽说不敢动手,但也可以暗地里使坏让她干点粗活重活。要么她就亲自上阵,故意让梦琪跑许多趟无用差还是可以的。
梦琪一般还是很乐意被驱使着干各种各样的活,因为这样就有理由去各个地方,然后借机了解地形。
但架不住人家越夏精力旺盛,想象力丰富!
总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差事,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偏偏这丫头每次的理由还不带重样的:什么火场取点纯纸灰来,不是纯的她不要(她还偏偏就知道纯不纯!),因为她要用来拌香灰给殿下的宝贝们治伤,什么尚衣局取一百块不同花色的废衣料她要做百家衣给李妃祈福,只要有一块重样立刻重来一遍,什么抓蛐蛐,找蝉蜕……那更是不一而足。
想到这里,梦琪再不溜就是笨蛋了。
但越夏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宫女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抓鸭子似的揪紧了她。
如今这位越夏姑娘已俨然是紫薇宫半个主子,皇甫睿被她哄得高兴,总是赏许多东西,她又大方转手送给别人,如此一来,宫女们便都听她话了。
“哼,还想跑!”越夏个子不高,漂亮的瓜子脸上却闪耀着恶作剧的光芒,和那皇甫睿如出一辙,梦琪几乎怀疑这些主意其实也有她那个好侄子的功劳。
梦琪难得地陪笑道:“越夏啊,你看你自在紫薇宫好好的,我身在冷宫,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实在犯不着总是跟我过不去……再说,好歹我也算是半芹姑姑的人,而半芹姑姑又是蘅芜苑的——你这样,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让半芹姑姑对你印象不好,实在犯不着对不对?蘅芜苑的娘娘好歹还是殿下的母妃,谁不知道半芹姑姑最是娘娘面前得力的,就连殿下也要给半芹姑姑几分薄面呢?”
她这么一说,抓着的几名宫女也自然地松了下来,踌躇道:“是啊,越夏姑娘,这宫里谁不知道,李妃只是暂住蘅芜苑,指不定哪天龙心大悦就被放出来了,到时候半芹姑姑回了紫薇宫,这小——宫女一说,越夏姑娘您有殿下替您扛着,可我们这些小……”
越夏打断道:“你们别被她给骗了!谁不知道她得罪了殿下?殿下是主子,不能跟个奴婢过不去,显得掉了身份,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揣摩着主子的心意,替主子提前把事给做了。哼,你们别听她说得好听,还真挺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想想,一个是奴婢,一个是殿下,到时候半芹姑姑难道会为了个奴婢跟殿下过不去?再说了,咱们做什么了?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让她做点事怎么了?在这宫里,就是半芹姑姑那也得给娘娘端茶送水不是?”
越夏口齿本就伶俐,不然也不会哄的皇甫睿都由着她这么无法无天。这一番话说下来,那几个宫女连连点头。
越夏又阴阴一笑,凑近了梦琪,“你以为你斗得过我?”
梦琪却突然大呼了口气,笑了起来。
越夏奇道:“你笑什么?!”
梦琪呵呵一笑,“我是笑,幸亏殿下早早就把你从苏府里提了出来,也是他眼光好,更是苏府的福气。不然你若是长久地留在了苏府,指不定将苏府弄成什么样子!好在宫里神佛多,镇得住你,还能经得住你折腾,毕竟你再折腾,也只能折腾我们这些小宫女,对不对?”
听了这话,越夏脸色阴晴不定起来,半晌方道:“好!好!难怪殿下佩服你,我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越春死得也不冤了!”
梦琪冷嗤道:“她不过是被赶出宫去,哪里就死了?”
“哼,殿下如今不在,你也不用在这假慈悲,越春她一个弱女子,被赶出宫去,只怕真死了也还能干净些!”
梦琪懒得争辩,女子出宫便生不如死了?她不信。她不是在宫外好好活着了?明明是越春越夏这类女子,贪慕宫中的富贵荣华,自甘堕落,就想着不劳而获罢了。
她脸上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却令越夏觉得说不出的刺眼,“越春的事算是她死有余辜,谁让她着了你的道,惹怒了殿下。我和她算不得有什么情分,但我越夏也是快意之人,如今只要有一口气在,将来也绝不让你好过!”
说着越夏已难掩眼神之中的阴狠,“本来打算今天让你去趟骄鸾殿的练武场,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罢了,看来是我前些日子小看了你,那今天就把你丢到西北角,看你嘴硬到何时!”
梦琪还不知道西北角是什么地方呢,这些日子,宫内比较偏远的位置地形都被她摸得差不多了,唯一的盲区就是西北角了,她只知道蕊宫就在那里。
听到这里,她不觉笑得更开心了,“行啊!要做什么?不过我蘅芜苑的腰牌在那里肯定不管用。”
越夏直接掏了紫薇宫的腰牌出来,递给了她,竟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呐,听说蕊宫的梅妃娘娘种了全天下最好的芍药花,她又最会做香囊,我也想做一个给殿下,但想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请不动梅妃大驾的,所以,你只要去摘几朵芍药花回来给我就行。”
梦琪一听,居然这么简单,即使明知有什么蹊跷,却也难得有这个机会,早快活地取了紫薇宫的腰牌,溜得倒快,也没注意那几个宫女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等她走得远了,一个胆子稍微小点的宫女犹豫道,“越,越夏姑娘……这……这不好吧……”
“是啊,”另一个接口道,“西北角,可是那位的地盘……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放心,出不了事,都说四皇子凶狠,但你们谁听说过蕊宫死了人?”越夏挥挥手,“大不了,到时候我替你们扛着。”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看越夏那么笃定,便也稍稍宽心了,反正不关她们的事。
都是越夏的主意,到时候有越夏顶着,是这样,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