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琴瑟和鸣
当黎英凯上班的时候。
米璇每天总是会比他起得早，为他准备好牙刷牙膏和毛巾剃须刀，再为他准备早餐和要看的报纸。
等他吃完了饭在房间换衣服时，米璇会把干净整洁的衬衫和西装拿给他，并为他扎上领带。当黎英凯吮了她一下后恋恋地想再多吮她一会时，被她头一偏躲开了，只吮到了她的头发。
“别闹了，快走吧，司机早都在外面等着了。”
然后，米璇每天会送黎英凯到外面，把公文包送到他手里，看着他上车。
每天，她也会提前等在外面，等黎英凯下班回来一下车，她就接过他的包，和他一块回去屋子。
当黎英凯有时间在家里的时候。
晚上，他跟米璇坐在月亮下一块喝着他珍藏的红酒。
晚上，他会拥米璇在怀里，给她读唐宋诗词，直到她困了睡了，他才放下书去睡。
早上，黎英凯会微笑地拥一会习惯要在他怀里懒懒的赖一会才有精神起床的米璇，然后和她一块去看朝阳，在别墅前的草地上手把手教她打高尔夫球。
白天，黎英凯会手把手教米璇弹钢琴或者弹钢琴给米璇听，直到她弹够听够；他陪着她聆听邓丽君的歌曲或者和她一块边听边唱；在《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曲中他轻拥她缓缓而舞；他把她写的一段词谱成了吉他曲，和她一块唱；他陪着她去散步，陪着她在书房里看书写字，教她写行体字，在书房里过着“一杯清茶道汉唐”的生活。
黄昏，黎英凯陪着她，坐在庭前看美丽壮观的落日；下雨的时候，黎英凯陪着她听着雨声，看着丝丝垂落的雨。
傍晚，黎英凯陪着她坐在花园深处的秋千椅上，边弹吉他边唱歌给她听。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曾飞舞的声音，像天使的翅膀，划过我幸福的过往。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那熟悉的温暖，像天使的翅膀，划过我无边的心上。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直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的？”米璇惊讶地问。
“还记得那个晚上吗，我们第一次在你家的花园里见面？我‘偷听’到了你唱歌——就是这一首——从那以后，不管是它还是你，都让我再也忘不掉。”他笑笑，“其实严格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三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回国来跟你爸爸聚会，抱过才咿呀学语的你。世事再怎么无常，那时候的我也无论如何想不到，我抱着的这个‘侄女’在十九年后会成为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会成为我的妻子。即便是我离了几次婚，也料想不到。”
“你还抱过我吗，可我怎都没印象呢？”
“人对自己在七八岁之前的事情是没有任何印象的。不过你后来应该听说过我吧？”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喜欢翻看爸爸的影集，那时候我见过照片中的你，觉得你真的是太英俊潇洒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我还好奇地问过爸爸这个好看的叔叔是谁呢。”
后来，她问过了也就淡忘了这个叫黎英凯的漂亮叔叔。因为那时候，她的脑海里早已经全部是她韩东哥的影子了。
黎英凯叹口气，“小璇，我大了你这么多，是一定要早你很多年离开这个世界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不，我不要，我谁也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比你对我好，会比你爱我。”
听了米璇的话，他看看她，然后又边弹吉他边唱了起来。
米璇轻轻闭上眼睛，忍不住跟着他轻轻唱着。
这样的岁月，使米璇感到充实，快乐；这样的日子溜的很快，从黎英凯和米璇旅行回家到现在，半年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初夏的时节。
“小璇，已经是初夏了，记得去年我们认识，就是在这个时候。”早上，当黎英凯幸福地由米璇为他系领带时，他看着她笑道。
“嗯，转眼我们已经认识一年了。”
“想家了吗？你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家人了。接下来几个月我会比较闲，我们可以回国去看他们，你这只大雁该飞回家去看看了。”
“真的吗？”
“不过回国探亲之前，我想带你去度假。我的好朋友汉克发电子邮件想邀我去他的农场，我想带你一块去看看。喜欢吗？”
“我，”她笑笑，“真的好喜欢。我还从来不知道美国的乡村是什么样子呢。”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带了应用物品搭飞机去了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
出了机场，米璇看见一个身着大红格子衬衫，七十岁上下的美国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光秃的头顶四周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的一双眼睛像弯弯的月亮，笑起来很慈祥。
“Hi，黎。”他和黎英凯热情拥抱。
至于他们在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当看见汉克朝她看时，才听懂了一句简单的，黎英凯说的“这是我的妻子伊莲”。
伊莲？对啊，她的英文名字叫伊莲了？
有了上次被埃迪那另她吓一跳的拥抱的经历，正当她做好心理准备被那样的拥抱时，没想到她只是被汉克热情地，但却温柔地拥抱住了。
接着汉克接过他们的行李，引领他们上了他那半白半黑的吉普“牧马人”。
反正英凯和汉克叽里呱啦地在聊什么，米璇一句也听不懂，她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风从窗户中轻轻吹来，城市在身后渐渐远去，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散发着初夏特有的芳香的大片绿绿原野。
黄昏时分，车子驶到大山麓时，她看见一座又大又老的红色谷仓和一些贮料垛，想着他们可能到了农场了。
在这里，米璇几乎总能看到废弃的汽车和农具，好像在展示这里农场的历史。
车子到了农村社区时，米璇看到的道路都是笔直的柏油马路，两边是水泥砌的人行道，高大的绿化树和一排排的房屋。
到了汉克的家，米璇注意到他们的脚下是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院子里有草坪、花园和停车场，至于房屋并不高，带地下室一共才两层，都是红木板楼。
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农家小院，看上去跟城镇里的住宅没区别，也不是很旧，她想不到汉克已经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近半世纪了。
汉克主动帮他们把行李往家里搬，“别客气，这就是你们的家。”
随着汉克走进屋子时，米璇发现客厅家具既齐全又古朴，电视、沙发、壁炉，一把摇椅；以及挂着浓郁田园色彩的装饰画，有快乐的牧马人，有凝固在风里的大风车。厨房里有消毒洗碗机，电磁炉，烤箱；厨房虽小，但也一应俱全。
“小璇，汉克说我们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请我们先休息，明天会带我们去参观他的农场。”说完，黎英凯拉着米璇进了汉克为他们准备的卧室。
“英凯，汉克没有家人吗？”米璇和黎英凯躺在床上后，她问。
“没有，他从未结过婚。”
“他怎么会一直不结婚呢？”
“因为，他读大学时爱上的那个女孩跟别人结婚了，他一直放不下这段感情。”
“他一定非常爱那个人？”
“是的，非常爱。”
“那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女孩爱上了他们学校里橄榄球队的四分卫。”
“橄榄球运动员总是受女孩子们的青睐。”米璇说。
“几年后他就卖了自己在城里的IT公司，来乡村买了这片农场。四十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没有伴侣的生活。”
……之后，米璇又听黎英凯讲了好多关于汉克的事情，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当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和黎英凯跟着汉克参观了他的仓库，听汉克如数家珍的介绍他那些琳琅满目的农业机械。
之后汉克驾着他的“牧马人”带他们去了农场。
他的农场共几千英亩，养有鸡，牛、猪，和一个蜜蜂家族，田地里种有西红柿、芦笋、甘蓝以及一片樱桃树。
在汉克的指引下，他们首先来到了养火鸡的鸡棚里，看到了那些刚长出黄黄绒毛的小火鸡摇摇摆摆地挤作一团，憨头憨脑的可爱样。
“就这么几只鸡，养在这么大的鸡棚里，会不会很浪费呢？”米璇不禁问道。
她和汉克谁也听不懂谁的话，只能靠黎英凯在中间做翻译。
黎英凯对她说：“这些小鸡在未来的三个月中会长得很快很大，必须要给它们留下充足的活动空间它们才能健康茁壮地成长。”
“哎！可怜的小鸡们！它们现在活得如此快活，可几个月后，就要成为餐桌上的美食了。”米璇叹息。
听了她的话，黎英凯忍不住笑了；当他把米璇的话跟汉克说了之后，汉克也开心地笑了。
出了鸡棚，眼前突然开阔，米璇以为到了牛圈，可她望了半天都没看到一头牛。
汉克看出了她的疑惑，告诉说这里是他们的猪圈。
这下可轮到米璇大惊小怪了。
在她的印象里，大型养猪场的猪圈都是窄小肮脏的，为了节约空间，一般和猪的身长差不多大小，猪在里面除了能站起来估计连转身都困难。
但此刻在汉克的农场里，米璇了解到美国的猪圈都是有硬性指标的。它们的圈是连着一个有树有草，植物很多的小山坡，在这里猪儿们可以打滚儿，玩耍。
“美国的猪真是幸福啊！”米璇又感叹。
她的话又使黎英凯和汉克笑了起来。
又参观了其他的家畜和菜地后，晚上米璇和黎英凯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拿回了汉克给他们准备的“蜂窝”。
黎英凯撕下了一小块刚要放进米璇嘴里，米璇躲开了。
“这要怎么吃啊！”
“这是里面填满了蜂蜜的蜂箱夹层，这上面的蜂蜜完全和蜜蜂们吃到的是一样的。”说完他吮吸起来。
看着黎英凯不断地称赞着，米璇心里一横，也撕了一块放进嘴里。没想到还真是丝滑香甜，这辈子能吃上蜜蜂吃的蜂蜜，她也算是一饱口福了。
此后在农场的日子，米璇和黎英凯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准时离开被窝，洗漱完毕后去跟工人们给鸡和猪喂食，到菜园拔草、浇水、施肥、采摘长成的蔬菜，一直要忙活到中午，才会和大家一起准备午餐；而午餐过后，他们依旧是进行繁忙的劳作，直到晚上五点。
这个时候，米璇会洗洗衣服。
“放下吧小璇，我来洗，忙一天了你一定很累。”黎英凯想接过米璇手里的衣物。
“我不累。英凯，白天虽然做了一天的农活，但是我现在可幸福了。”
“我也很幸福，小璇。”
他们两个很开心很快乐。在田里，他们像是一对很平凡普通的乡村夫妇一样，相携着劳作，相携着回家去。
晚上的时候，经过一天的辛劳后的他们在户外烧烤绿辣椒，闻着四周弥漫着甜甜的、辣辣的香气，跟着同样辛劳一天的穿着牛仔裤、休闲装，戴皮草帽的大叔们和小伙子们围着篝火旁，边看着他们弹吉他边和他们一块唱那首经典的乡村音乐《takemehomecountryroad》。
夜深的时候，窗外的月光洒进来，黎英凯和米璇相依偎坐在床上，他给米璇边弹吉他边轻声哼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
就像歌词里说的，他的情也真爱也深，他的情不移爱不变。他不知米璇会不会体味到歌曲里的每一句都是他的心声。
睡觉的时候，米璇依然会偎在黎英凯怀里，听他给她读唐诗；而第二天早上，她也依然要在黎英凯怀里赖一会，才会起床。
“英凯，你在找什么？”
早上米璇醒过来，看见黎英凯全身****，只穿了件黑色内裤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过，她做了他真正的妻子已经半年了，早习惯了看他这样子在她面前。
“小璇，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那盒雪茄？”他又转了转，“奇怪，能到哪里去呢。”
“真拿你没办法，一大清早就四处找烟抽。”米璇笑了笑，“你真的忘记放在哪了吗？我虽然记得，但不想告诉你。”
“不说是吗？”他突然扑到床上，笑着去胳肢米璇，和她闹作一团。跟米璇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变年轻了，毕竟“闹来闹去”似乎是年轻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米璇被他弄得直笑到肚子疼，吊带睡裙的肩带也脱落了。“好好好，我说我说！”她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
“昨晚上，你跟汉克一直在院子里聊天，是不是把雪茄忘在院子里了呢？”
“对啊。我的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他翻身由米璇身上下来，躺在了她身边。他站立时像一座大山，躺着时又有如一条大河。
米璇看看他后坐起来，推推他，“喂，今天还要不要去农场体验生活了？”
“汉克今天应邀去城里参加老同学五十年聚会，没有他的指引，我们就不要去了。一会我带你去野营。”
“哦，那我再睡一会。”说完，米璇背对黎英凯，双手合十枕在头下，做睡觉状。
“没有我的怀抱你睡得着吗？”黎英凯笑着问。
“干嘛睡不着。”但是没有片刻工夫，她就突然转回身，钻进黎英凯怀里。“我真的好没出息。”她真的是习惯了，也真的是太依恋黎英凯温暖的怀抱了。
而黎英凯也一样，他习惯了抱着她，握着她的手去睡。看着怀里的米璇，他低声笑了，“再睡一会，七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出发。”
“露营好玩吗？”偎在黎英凯怀里的米璇问。
“当然了，露营是很有趣的事情。带着帐篷、炊具到大众化的野营地去露营，将会度过一生中很美好的时光。”
“晚上汉克不会回来吗？”
“你不知道，在美国许多人喜欢花上一个晚上的时间与老同学聚在一起重叙旧情，回忆逝去的岁月。所以汉克今晚不会回来的。”
七点钟的时候，他们一起准备着到野外吃住所需用的物品。
“火柴不要忘记了，小璇。”黎英凯提醒。
“火柴？”米璇不解。
“当然了，生营火时用得上。我可不会拿着两片木头摩擦取火。”他忍不住笑。
“知道啦。”米璇笑笑。
“也不要忘记录音机、相机和胶卷。”他又提醒。
“我正装着呢。”
“还有，可别忘了带DV。这样我们就能记录下对这次野营的所思所想。”他再次提醒。
“这真是好主意，一部音乐日记！”
他们到了野外。看着这里的青草、绿树，看着天边淡淡的流云，淡淡的微蓝；感受着这里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清风淡淡的飘逸，淡淡的幽然。
米璇忍不住赞叹：“英凯，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告诉过你你会喜欢的。”黎英凯边用相机拍下她欢呼雀跃的样子边笑道：“看你兴奋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听听我们周围夏天的声音，多么宁静啊！”
“这就是这个地方优点的所在。”黎英凯把他们带来的食物和饮料放在草地上，然后问米璇：“饿了吗？当人沐浴在野外新鲜的空气中时，就会感到饿的。”
“我想我是饿了。”米璇坐在了草地上，面对着黎英凯。
“以前，当我工作得很疲惫时，就会来汉克的农场度假，然后一个人来野外；这样办公室对我似乎已经很遥远了，我就会把生意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享受大自然，拥抱大自然，尽情的感受无拘无束的生活真好。我喜欢这里，真的有点不愿回去了。我宁愿每天面对小鸟的鸣叫，也不愿每天耳边总是汽车的鸣笛。”
他们边吃食物边尽情地享受宜人的天气和乡间的风光。
然后黎英凯吹起了口琴，曲子是《千与千寻》。片刻米璇情不自禁地随着口琴声一边哼唱着，她的身体一边随着节奏摇摆。
“英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吹口琴，而且吹得这么好！”
“我父亲的口琴吹得最好了，”他淡淡地笑笑，“只是，我再也听不到了。”
“他……过世了吗？”
“是啊，他和我的母亲已经过世六七年了！”
说完，他又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吹着他的口琴，仿佛在怀念他的父母，在怀念那逝去的岁月。而米璇一直静静地在一旁听着，静静地感受琴声的悠扬。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燃起一堆火，在露天的篝火上做热狗；然后他们对着DV各自述说着自己对野营的感想，说着说着，他们听了彼此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晚上，他们露营在帐篷里。
“听听这里的声音，多静谧啊！”紧紧偎在黎英凯怀里的米璇虽然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了，但依然不忍睡去。
“这声音让人想睡觉。”抱着米璇的黎英凯也一直竭力睁着眼倾听这声音。“它像一种特殊的音乐！”
“要是我们能用瓶子把这里的声音装回去该多好啊！”
“我们能。”
“能什么？”
“把声音装进瓶子里啊。”
“你在说什么呀，声音要怎么装进瓶子呢，这怎么可能？”米璇不信。
“你忘了我们带这个了？”黎英凯起身拿出录音机，“我们可以用它录下这乡间的声音。”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英凯，我真的太崇拜你了！”米璇兴奋得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们在野外整整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回到汉克的农场时，汉克也从城里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晚上睡觉的时候，米璇听黎英凯说，汉克的心上人也参加了同学会，她的丈夫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在别人的撮合下，她答应嫁给汉克了。
米璇由衷地为汉克感到高兴，汉克成为了一个幸福的人，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
第二天，汉克送黎英凯和米璇去了机场，在离别的时候，米璇把她想对汉克说的话托黎英凯用英语传达，意思是希望汉克身体健康，乐享晚年。
最后，她和汉克深深地拥抱后，跟黎英凯上了飞机——回中国的飞机。
离家快一年了，不知家中的父母想她吗，是否还记得她当年的样子；不知家中花园里的梧桐树想她吗，是否还记得她心中的希望；……也不知姐姐和韩东哥会想她吗。
当初离开家去美国的时候，她像在做梦一样，如今由美国回了家，她又像做梦一般。
随黎英凯走出机场的时候，她见到的是中国人，呼吸的是中国的空气，脚踏的是中国的土地；她心里清楚，不管她在岁月里是否改变了模样，不管她走过的世界有多辽阔，她这只大雁心中思念的还是相同的地方。
就要见到家人了，她的心情激动无比。
当她踏入自家的花园时，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还是去年的样子；梧桐树年复一年，还是那么苍翠挺拔。
“嗨，你们好吗？我回来了。”米璇站在树下，开心地对梧桐道。
“快进去吧小璇，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黎英凯笑说。
“爸，妈，我回来了。”米璇一边喊一边冲进了别墅。“爸，妈，你们的璇璇回来了。”
米父米母由沙发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件极淡的蓝色无袖薄纱上衣，同色系八分裤，披散着及肩的头发，并在脑后绾了一个发髻的女孩。
“爸，妈，是我回来了，是璇璇回来了！”米璇看着父母，眼里涌进了泪水。
“我的天，是你吗璇璇？”米母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奔上前抱住米璇，“璇璇，真的是你吗，妈妈不是在做梦吧？”
“妈妈，真的是我，我是璇璇。”米璇抱住母亲，哭了出来。
“可是，你们怎么就这么突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呢？”米父喜极而泣。
米璇从母亲怀里转向父亲，抱住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撒娇。“爸爸，我好想你。”
“丫头啊，你都已经嫁了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撒娇呢。”米父虽然在笑，但他的眼睛里已经湿了。
米母走到女儿身边，用手顺了顺女儿耷在额头前的刘海，笑道：“我的璇璇长大了，也漂亮了。”
“妈妈，其实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小麻雀。”米璇笑了。
“英凯，你见了我们都不叫一声吗？”米母微笑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黎英凯。看样子，她已经承认了黎英凯这个女婿。
“……大哥大嫂。”黎英凯叫道。
“什么呀，不要叫爸妈吗？”米母忍不住笑了。
“……爸……妈。”他鼓了鼓勇气，叫出了口。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了。”米母笑了，然后把米璇紧紧揽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打量她。“璇璇，英凯很宠你很爱你，妈妈很欣慰。”她又叹了一声，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曾经，我以为一定不会幸福的一对，还真的幸福了；以为一定会幸福的那一对，反倒不幸福了。曾经我以为会让我操心的女儿，现在让我放心了；我以为不会让我操心的女儿，反倒另我担心了。我有两个女儿，看来我注定要有一个操心的和一个放心的了。”
“璇璇高高兴兴回来，你说那些烦心事情做什么。”米父皱皱眉头，轻斥了米母一句。
“是啊，瞧我，看到璇璇回来就高兴得糊涂了，干嘛和她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呢。”米母住了口，“璇璇，还是谈谈你跟英凯吧。有没有考虑要孩子，是时候了，英凯毕竟不年轻了。”
“妈妈，你干嘛当着大家说这种事嘛。”米璇红了脸。
“你都嫁人了，说这种事很正常吗？”米母低声问：“是不是在学你姐姐避孕呢？”
“好啦妈妈，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米璇悄声对母亲耳语。
“你们母女有悄悄话也要等晚上再说吧。”米父笑着打断了女儿和妻子的悄悄话，“玲花，你还不到厨房安排一下，然后打电话给嫣嫣和韩东他们，叫他们来吃午饭！”
“哦，对。我高兴的什么都忘记了。”她笑笑，“璇璇，你和英凯去楼上休息休息，我去准备午饭。”
“妈妈，我不累，我来帮你。”米璇拉着母亲走向厨房。
“妈妈，是我从美国回来，所以是不是我应该先去看姐姐呢？”米璇边帮母亲洗菜边问。
“还是算了吧，她家里那个样子，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米母叹口气后笑道：“不谈她了，还是说说你。我和你爸爸看到了英凯由网络发来的照片，你走了美国那么多地方，这一年你过得很开心吧。”米母又开玩笑，“家里几个女佣啊？”
“妈，其实我每天都会做家务。我喜欢做家务，我觉得一个女人做家务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真的不习惯被人伺候的生活。妈，我很幸福，真的。”
“璇璇，我真的要谢谢英凯，是他让你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是他让你成了个幸福的小女人。当初，你嫁了他，是对的。”
“饭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啦！”一个声震屋瓦，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米璇和母亲的聊天，也打断了米云宏和黎英凯这对翁婿的谈话。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
“姐姐，你来啦。”米璇走出厨房，笑着跟米嫣打招呼，然后看着韩东，“……姐夫。”
“哟，”米嫣一边上下打量米璇一边慢悠悠踱着步子，“荣归故里啦。”
黎英凯发给米父米母的照片，她也看到了，她嫉妒米璇，凭什么米璇这样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竟可以走遍美国，可以那样幸福。她的妹妹比她幸福，尤其现在比她还迷人，她不舒服，不能忍受。
而米嫣呢，从她一进门，她给米璇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她没有了往日的俊秀婀娜，没有了往日那水润亮泽的披肩大波浪长发；这么热的夏天，她却穿一套冬季才会穿的棉质睡衣睡裤，她不热吗？她化的妆远看固然是美丽的，近看竟有点面目狰狞；还有，她的米雪儿呢，她不是和它时刻形影不离吗。
她的变化很大，可她身后的韩东变化更大，憔悴了，瘦了，看起来很落寞的样子，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璇璇，你变漂亮了，像个亭亭玉立的仙子，也越来越有知性美的气质了。”韩东看着米璇，忍不住笑着赞美道。
“那又怎样？”米嫣眼神锋利的扫了韩东一眼，尖锐地说：“那是人家黎叔叔的老婆，要赞美也是人家黎叔叔的事情，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黎英凯走过来，对米嫣和韩东笑笑，“我知道我比你们的年纪都大，不过现在我得随着小璇叫你们一声姐姐和姐夫了。”
“咱们米家的辈分现在简直乱得一团糟，兄弟成了翁婿，叔侄成了夫妻，成了姨姐和妹夫。呵，什么世道啊！”米嫣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黎叔叔叫我姐姐也好，不然我就要称呼自己的妹妹‘黎婶婶’啦。”
大家随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米母忍不住对大女儿皱皱眉，“嫣嫣，今天你妹妹刚刚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别又阴阳怪气的。”
米嫣立即接口：“妈妈，我现在活得已经很憋屈了，难道连说话也不可以了吗？”
“没有人不许你说话，可你至少要正常一点吧。”韩东看着她，厉声说。
“我不正常吗。你觉得我不正常的话就滚得远一点，没有人强迫你在这里。”米嫣话语苛刻。说完她又迅速掉头看着米璇，“璇璇，你现在都已经是阔太太了，怎么从美国回来了也不带礼物给我们呢？真是越阔气越抠门，整个一个抠门大仙！”
“我……”米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怎么会没有给大家带礼物呢，礼物在楼上，我去拿。”黎英凯笑着刚要站起身。
就在米璇暗自感激和惊讶黎英凯的细心周到时，没想到黎英凯被米嫣阻止了。“算了妹夫，不用麻烦了，我看璇璇脖子上的这条链子就挺适合我的。”
“姐，这是我……”
“你是不是过分了，连你妹妹的东西也要。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穷疯了。”韩东又按捺不住地叫起来。
“你少插嘴，”米嫣斜睨着他，“你以为我真的会要吗？我米嫣还不至于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韩东吼了起来。
“不干什么，”米嫣吼得更厉害，“我跟自己的妹妹妹夫说说话怎么了，碍你什么了。”她转头看着米璇，一脸的笑，“璇璇，姐姐有一件事情特别想请教你？”
“姐，还说什么请教，我不敢当啊。”
“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用了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钓到了黎叔叔这个超级大富豪？他才到我们家没两个月嘛。”
“姐，我……”此时，她的手被黎英凯的手覆住了，他示意她不必说话，由他来说。
“其实，当初是我追求的小璇，追了很久很辛苦才追上的，不然小璇都不理会我呢。”
“她当然不会理黎叔叔了，一个对自己的姐夫爱得死去话来的女孩又怎么会理你黎叔叔呢。”
米嫣的一句话使米璇惊愕，怎么姐姐会知道，难道是韩东告诉她的吗？米璇悄眼看韩东，发现他一脸的苦楚，他那张美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
米嫣的话同时也使米父米母惊愕。
米父严厉地看着她：“嫣嫣，你过分了，不要什么有的没的都说。”
“是啊，就算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可你妹妹并没有对不起你吧。你当姐姐的怎么可以连妹妹也攻击。”米母也不高兴了。
“爸妈，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还给韩东写过情书呢。不信你问她自己，问韩东。”
其实米璇写给韩东情书以及写了什么她并不在乎，关她米嫣什么事。她只是要借着这件事让米璇难堪；米璇难堪了，她才舒服，才痛快。
“就算是，你们都各自结了婚，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还提它干什么。是不是你自己过得不好，也要搅得别人跟你一样。”
“爸，我有那么恶劣吗，我是为黎叔叔鸣不平。她追求不到自己的姐夫了才投入黎叔叔的怀抱。”米嫣看着黎英凯，“所以黎叔叔，你不觉得她爱的是你那些多的可以当纸来用的钱吗？黎叔叔啊，你到底爱她什么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没什么，天下间有几个女孩子在结婚前没爱过人呢，结了婚就都成了过去了。”黎英凯说完，微笑着看看米璇。
不知怎的，黎英凯这句话使米璇脸上一阵发热。事实上，整个客厅里的气氛都压迫着她，使她透不过气来。
“黎叔叔你真的是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你不知道她在给韩东的情书里都写了什么肉麻的话吗？她说她会永远爱韩东，至死都不渝。你们听听，至死都不渝呢！黎叔叔，你的老婆对别的男人至死不渝，你真的就不在乎吗？”
“闭上你的嘴！”韩东彻底爆发了。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米璇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出客厅到了花园，跑到一棵梧桐树下一只手扶着树干，失声痛哭起来。
黎英凯看见韩东和他同时追了出来，他看了韩东一眼。没想到韩东看了看他，然后无视他的存在，走到米璇身边。他不好说什么，也就退开了。
“璇璇，我代她向你道歉。”
随后韩东叹口气，“自从结婚后她就变了，对我父母不但没有了应有的礼貌，甚至有时候还恶言相向。有一次家里吃饭，她不知怎么就闻到什么气味，然后当着全家人就说是我爸爸放了屁，弄得我爸是百口莫辩。”说到这里，韩东掩饰不住气愤，“璇璇你说，她做儿媳妇的应该这么跟自己的公公说话吗，就算是她自己的爸爸她也不能这样吧。米雪儿死了之后，她变得就更彻底了，她变得以折磨人为乐。”
米雪儿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米璇一脸疑惑地看着韩东。
“我妈好心好意在家里帮她给米雪儿喂食，哪里知道有一天米雪儿突然就死了。兽医明明都说得很清楚了，米雪儿是属于正常死亡，可她就认定了是我妈故意毒死了米雪儿，居然举着刀要我妈给米雪儿偿命。这次，她跟我妈是彻底吵翻了，就搬了出来住；搬了出来她还是不依不饶，每天都要到我爸妈家里大闹一次，没有人给她开门她就在外面大喊大叫，说让我妈小心一点，她一定会为米雪儿报仇的，结果把我妈吓得每天不敢出门。而对我呢？她天天逼着我去杀了我妈为米雪儿报仇，被我拒绝就说我没人性，整天跟我像仇人一样。跟我这样也就算了，她跟公司的老板和同事也阴阳怪气大吵大闹的，后来就被辞掉了。她没了工作，也不去重新找，还说什么为米雪儿报仇就是她的工作，没错，折磨我们就是她的工作。璇璇，你不知道这多半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恐怕就要完了。”
“不不不，韩东哥，也许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毕竟米雪儿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总有一天会从痛苦中走出来的不是吗？”
“半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样子。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自己要想从此有太平安宁的日子，无非就是在两种选择中选一种，一个是顺她的意思去杀了我妈，另一个就是和她离婚。”他苦笑，“璇璇，你认为我会选择哪一种。是你你会选择哪一种。”
事情怎么会这样，无论选择哪一种都太可怕了。她隐约知道了韩东有离婚的意思。
“韩东哥，你想想姐姐她爱你，甚至为了你放弃去美国，我想你是可以多包容包容她，多让让她的。”
“璇璇，我还要怎样包容她，还要怎样让着她呢。你知道吗，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那个家了，不知道家里被她搞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已经彻底失望了，也许离婚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可是，不能离婚啊。米璇想起了母亲的话“曾经，我以为一定会幸福的那一对，反倒不幸福了。我以为不会让我操心的女儿，现在反倒另我担心了。我有两个女儿，看来我注定要有一个操心的和一个放心的了。”
她不能让母亲为姐姐操心，她无论如何要找姐姐谈谈，不管姐姐说什么难听的话，为了母亲，她一定要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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