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哪有什么铃铛?真亏他想得出!翻遍身上也没带响动的东西,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略一思索,却是没了白炎给我的那枚棋子。回想起来,似乎是刚才初见白炎时,叮当一响,掉在了地上。我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急忙蹲下身去寻,幸好未滚落到墙角,堪堪被我找到。我欣喜若狂地捻起那枚棋子,扯着嗓子对白炎喊道:“我有个办法,你既能听声辨器,待会儿我将这枚棋子掷上去,你我一同去抓可好?”如果能同时抓到棋子,那便也能抓到对方了吧。
我待白炎应了一声,右手微握,左手将棋子小心翼翼放在右手曲起的拇指之上,深吸一口气,轻轻弹出,那棋子翻转着直往上方飞去,裹在浓烟之中宛如萤火虫般闪亮。我随即跳起,视线不离那一团雪玉,右手一拢便要将那白色精灵收入掌中。
啪的一声响,我的手正撞入一只温暖的掌心,旋即被死死握住,白玉棋子恰被夹在当中。我只觉身子一轻,便已逃出火海。
白炎抱着我飘然而下,落在墙边,我见他双目通红,血丝遍布,不由一声低呼。昱公子闻声见我然已脱险,复看手下为了拖住“猿门飞豹”,一个个不死即伤,实乃大势已去,再难支撑,被随从护着狼狈而逃。白寻羽本要追赶,听到我呼喊,赶忙抽身过来。我忽然发觉自己与白炎的右手犹自紧握在一起,见白寻羽走近,赶忙松开。白炎似是感到了我的尴尬,并未强留,任由我抽回手去。我珍而重之地重新将棋子攥在手里,只觉微微有些湿润。白炎闭上眼,对我和白寻羽摆手笑道:“不碍事,只是被烟熏了,用清水洗洗,过两日便好。”又吩咐不必再追昱公子,由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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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了,“猿门飞豹”自回路王府复命。白炎手臂背上皆有伤,双眼复被浓烟所薰,不便骑马,白寻羽找来一辆马车来让我与白炎坐了,自己在前面执缰。
我坐在车里,掌中握着那枚白玉棋子,静静地听白炎讲起这几日的经过。
“那天我接到小羽的口信,说见到有人骑着晨枭,他当时不知是我送与你的,只道其中有什么蹊跷,便一路尾随到了折梅茶寮,却接到了你送来的信。”
我点点头,印象中似乎是有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原来被我安排绣娘引走的却是白寻羽。
“小羽当即派人传口信给我,不久,又有人乔装来此打探我的踪迹,被小羽巧妙扣下。我赶来后于暗处查看,却见是赵朴。随后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淬金斗虎腰牌,原来他是北燕虎贲卫。我猜你必是遇到什么麻烦,才引他们来找我,于是故意放出些口风,等着看到底是谁。隔了一日,来了一位公子,自称姓昱,是北燕的商人,想与我谈一笔生意。”
昱公子来谈生意?怕不是来探听那个镯子的吧?我心中暗自嘀咕。
“我本以为所谓的‘生意’是要我用什么东西来换你,却不想那昱公子买了我一笔明前之后,只是暗示我想要结交路王,希望我能为他引荐,去路王府拜谒。于是我很好奇,这位昱公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又有虎贲卫鞍前马后听凭差遣,必是北燕的一位贵人。路王有什么可以吸引他如此屈尊结交,或者,这路王府有什么可以吸引他去呢?”
路王富甲天下,府中自然奇珍异宝无数,但是能让这位昱公子动心的……
“我想起赵朴曾潜入行休别院,怀揣桑琴玉像;而桑琴生前留给路王一幅画;那幅招致姚桑两家灭门之祸的画,姚绥曾言与北燕有关;而北燕来的昱公子又想要去路王府拜谒……这样串起来看,就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赵朴应该是得知桑家被姚绥灭门,便以为画卷在怀岫山庄。他私闯禁地没有找到,却发现了玉像,误将其认作姚窕后又不惜犯险再度去姚窕闺中寻找。所以那夜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不为杀人,二不为淫邪。后来桑琴乃至路王的出现,透露了画卷的下落,昱公子自然要去确认一下,如果方便,顺手牵羊也并非不可。”
又是那幅画!我死死攥着手心,流泪的桔梗再度浮现在脑海。如今,还有人要为那所谓的画中之秘挑起纷争么?!
“事关北燕朝廷,我便押了赵朴前往路王府,请路王代为决断。路王本在内室会客,听闻此讯亲自前来审问赵朴。这之后却有一件怪事,那赵朴本来牙关死硬,翘不出半个字。后来有人拿了一杯酒进去,说是东边厢房的客人送来的,过后他竟开口招认说绑了一个女子,名叫云娘,我一听便知是你,想你定是因从怀岫山庄出来,受了此事牵连,万一那些人对你不利……万幸你安然无恙……”
我心下喟叹,他竟如此关心我的安危,从小到大,这么在意我的人屈指可数,我之前还认为老天总是戏弄我,可是冥冥之中让我遇到了小白,又何尝不是对我最大的恩惠。
“只是至今也想不透赵朴态度忽变却是为何,也打听不出住东厢房的是哪位贵客。”却听白炎继续说道。
东厢房的一杯酒么?确实扯不上什么联系。小白都想不通,那酒该不会是迷魂药吧……
“于是我与路王商定,不如就此将计就计,请昱公子前来赴宴,到时关押你之处必然守备松懈,昱公子那儿又有路王为我作掩,我便可寻了理由半路离席去救你。今晚一路走来,竟有数出暗哨,亏得有赵朴在前带路。只是没想到,昱公子竟觉有诈,赶了回来。幸好路王及时派人赶来相助,否则……”
白炎没有再说下去,但我知道,否则我们必然已经万箭穿心、葬身火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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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一处小院落的门前停下,我下车后看到墙角处隐约有几条刻痕,简单勾勒出梅花的形状,想来与折梅茶寮一样是梅家坞在晖州城的产业。
白寻羽扶了白炎回房休息,又唤来一个侍女带我去客房安置,我虽放心不下,但无奈天色已晚,不好在白炎屋中久留,只得去了。
一夜不曾好眠,第二日一早便起身前去探望,见他果真好些才放下心来。想起昨日生死关头曾提及开国侯府一事,本以为他会问及,不料他始终未开口相询,似是浑不关心。我一时找不到时机解释,心道罢了,等他伤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