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米兰达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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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已经很努力地维持镇定了。但是当他推开房门,发现静静地坐在窗边的的米兰达的时候,还是愣在当场。
“卡特,好久不见。”米兰达转过头,用即将要哭泣的表情露出一个笑容。
“你……米,兰达……你怎么会……我以为……”
望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卡特,米兰达笑得更加开心,但是眼泪也再也无法承受一般淌了下来。他还是如同无数个之前的往日一样,棕色的短发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英俊的面孔,直挺的鼻梁,干净的下巴。令人安心的坚毅的表情,一丝不苟的着装和站姿,他的右手习惯性地握着腰间的佩剑。四年不见,他唯一的变化就是更加成熟可靠了而已。
卡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那个高高的男人脸上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米兰达捂住了嘴巴,逸出口的话险些碎了一地,“卡特,那个村长家里如今已经没有人活着了。”
“……那,那么,你的丈夫……”
和四年前分别的那一天一样,卡特断断续续地讲着话。
视线为什么会那么模糊呢?模糊到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卡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桑德拉镇中的大道上骑着马,跟着这片领地的主人凯鲁回来。人们都说这个8岁的男孩会成为“帝国雄狮”的长子,你那个时候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呢,老是故作严肃。
第二次见你,你惊慌地向倒在地上的我伸出手,说着“没事吧,小姐?”——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这样回答你,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脸红,然后支支吾吾的样子。那是我的人生中所见过最可爱的表情。
第三次见你,你主动笑着打招呼了,笑容还是那样腼腆。第四次见你,你教我骑马了。第五次见你,你说你将来会成为一个战士,然后你红着脸说让我站在你的身后就可以了。
……
然后我们16岁了,我们在那一个仲夏节跳过最后一支舞后,你说你要去堪萨斯,去坎布尔圣殿成为帝国最优秀的战士。我看见了你眼中兴奋的光芒,你终于要实现你的梦想了,卡特。“等着我,米兰达,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会回桑德拉来!”——当然。你手上的温度和温柔的眼神用尽我一生也无法忘记,你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我们靠在一起轻笑,周围都是仲夏夜瓜果和河流的清香。
三年之后你如约回来了。长高了,变得更加结实了,你的脸更像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少年了,但是我不喜欢你那样的表情,像是隐忍着什么,我多想你能够向我倾诉呀,无论什么样的苦闷烦恼,我都想为你分担。然后你说:“再等我几年,米兰达,我要上战场,等到从战场回来,我就会娶你。”——无论多少年我都会等你。我不明白战场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从此以后我每天只向神祈祷希望你能够回来。
我祈祷了三年。这之间,我随着父亲母亲搬到了离堪萨斯更近的乌鲁那格附近,多好呀,我能早一天收到你的书信。三年之后,你回来的前一个月,村长家的儿子向我求婚了。父亲母亲答应了,那时我已经22岁了。我哭着求你带我走,这是我一生唯一的祈求,你却拒绝了,卡特。我看见你军装上的尘土和马蹄上的污泥了,你明明同样急着回来见我,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不再爱你了,年少无知的感情是脆弱的。”——胡说!
“米兰达……走吧……离开我,成为一个,漂亮的新娘……”——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是相爱的,我只想做你的新娘,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的,卡特!
米兰达的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一滴滴落下,在地毯上晕出一片深色。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啊。这之后不久,从堪萨斯传来了卡特和弗雷德分别被提拔为羽鹫军长和羽鹫副军长的消息,父母是后悔的,但是……
后来情势就变成这样了。四年后的重逢,她怀着一点点的私心和最后的奢望跟着风涟到了这个男人的房间,看到那些单调枯燥的摆设,她就知道,那个男人也一直没有跟任何人结婚,没有其他的女人干涉进他的生活。他看见自己的表情还是一样单纯。
卡特浑身僵硬,不知该怎么面对米兰达,原本灵敏的思维此刻运转了很久才抓住重点——米兰达如今成为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她的那个丈夫死了。明明是自己将她推出去的,可是一丝不该出现的妄念却悄悄涌了上来。那张美丽的脸是梦中的常客,那样温柔的表情每次都让人悲伤。“饿了吗?我去为你准备吃的。”考虑良久,说出口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米兰达低下头轻笑一声,看着卡特不自然地转过身,把宽阔的肩膀和可靠的背影留给自己,她轻轻开口:“还要我等吗,卡特?我从未,嫁给任何人。我还在等着做你的新娘,你是我一生唯一爱的男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你……你没有嫁给那个……”
“嗯,没有。”她第一次看见卡特的背影轻轻摇动了一下。
沉默了一阵之后,没有转身的卡特还是拉开了门:“我去把晚饭给你拿过来。对了,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是风涟呀,这么多年不见,她也已经长那么大了,变漂亮了呢。”
“啊,是吗。那么,请稍……我马上就回来。”
无论多久都会等下去,只要你承诺过能够再见。米兰达笑着应声坐了下来,整整18年了。她拉开卡特书桌最中间的那个抽屉,那里面用一个和卡特风格极不相符的精致盒子装着一只小小的破损的红色皮鞋,就是那一年卡特和米兰达第二次见面害米兰达摔跤的那一只鞋,维持着那时候小小的尺码和一切如旧的感情。这只盒子是卡特整个房间里最鲜艳的一抹颜色。
米兰达抱起那只盒子,卡特是她一生中见过最差劲的男人,但也是她最爱的男人。这发生的一切,简直毫无阻止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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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吧,卡特!”看见情势不对的风涟在卡特从楼梯上冲下来之前就已经转身跑开。
“我不应该再干预她的生活!米兰达应该获得最幸福的人生,在一个地方定居,剩下一大堆孩子,平安终老!”
风涟咂了一下舌头,慌不择路地城主府里跑着:“混蛋卡特!不要再说这种人渣一样的话了!你爱米兰达吧,爱得要死吧,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吧!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让米兰达幸福?!”
卡特的整张脸都已经涨红,紧皱着眉头使出了一招冲锋,一把架住风涟的脖子:“小鬼,你才不明白!”
风涟奔跑的动作被迫凝固住,回头瞥了一眼卡特:“所以你现在变成恋爱经验丰富的弗雷德了吗?”
“我是个军人!”
“屁话!”
卡特恼怒地给了风涟一记爆栗:“我离开米兰达上战场那次,一柄剑贯穿了我的胸口,就在心脏上方的位置!每一场战役我都必须冲在最前,你明白吗?我随时可能死掉,我随时可能抛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你能想象吗?想象她捧起我的骨灰的样子?!”
风涟咬牙从卡特的手肘中挣脱,向她的哥哥挥拳,用更加愤怒的音量喊道:“这简直没有道理嘛!一边把米兰达当做女神一样捧在心里,说着要让她幸福,一边做着天底下对她最残忍的事情,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卡特你就是一个白痴!”
卡特伸手格住风涟的拳头,风涟随即又飞起一脚,完全没有给卡特说话的时间:“帝国几百万的军人难道全都不要结婚了吗?!人脆弱到走路都可能死掉,你以为你能掌握谁的命运啊混蛋!”
卡特举起手,硬挨了这一击,风涟落地回身一弹,又是毫无停顿的一记膝击:“太自大了!如果当时米兰达嫁人了,如今也会守寡!她爱你,胜过任何人,米兰达甚至为你离开了家人,难道你连为她不要那么简单死掉都做不到?!可恶啊,我至今只看见你失控过两次,一次是四年前,一次就是现在。卡特你还在逃避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给米兰达带来多大的痛苦啊!”
卡特用剑鞘挡住膝击,冷冷说道:“你不过是一个18岁的小鬼而已,你什么都不明白!”
“18岁还小鬼?至少我18岁已经可以嫁人了,到底是谁8岁就开始谈恋爱了啊,卡特!”风涟没有收住攻势,打斗中的兄妹二人撞开了城主府内的偏门,“你现在还在逃避是因为你感到愧疚了吧!你受到思念和愧疚折磨了吧混蛋?!让米兰达找一个小乡村和其他人幸福终老?这都是放屁!”
“住嘴小鬼!”
风涟扬起下巴恼怒地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大哥:“真是懦弱啊!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面对米兰达的理由?那么,我来给你这个理由,事到如今,格雷特已经没有可以让米兰达平安度过一生的地方,只能由你亲自保护她!没有其他男人能够让你最爱的女人平安,你不是羽鹫军长么,你不是很厉害么,别死啊!拿出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觉悟来啊!!你再逃避的话我就把你揪成秃子!可恶!”
一片寂静。
风涟抬起头,看见了在被她撞开房门的房间内,正在为纳菲斯系盔甲内扣的海薇安,那两人都是一脸震惊,明显被她刚刚的怒吼震住。停顿一秒,风涟眯起眼睛讪笑着松开揪着卡特衣领的手,为卡特的衣服掸了掸灰尘:“啊……啊哈哈,抱歉,笨蛋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卡特什么表示都没有,沉默着离开了。风涟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喂,卡特,你要去哪里?”
“……米兰达还饿着。”
风涟叹了口气,无奈地注视着卡特走向厨房的背影,这两个人真是……
“……揪成秃子?”她的身后传来了纳菲斯犹疑的发问。
风涟干笑数声:“呵呵呵,不要介意。”
“……不能不介意啊。格雷特如今已经没有可以让人平安度过一生的地方,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风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
“那么作为王子,我是失败的。”
“纳菲斯……”海薇安在一旁轻呼他的名字。
纳菲斯朝海薇安温柔一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安慰,然后向门外走去。
“呃……”
在他经过的时候,风涟忍不住开口想说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失言,纳菲斯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脑袋,他扬起一边嘴角:“我还不至于逃避现实。那就让这片土地变安全,先从格雷特开始,然后是全大陆的梦想。跟紧点,破坏之骑,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哈。”疯狂的梦想,狂妄的话语,沸腾的热血,“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