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若鲜血的暮色笼罩着这一片土地,安琪拉金灿灿的长卷发被染成了橘红色,她的半边脸藏在阴影中,肩膀靠着乌鲁那格城一座废弃的房屋。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她,人们都忙着加固城墙,拆毁一部分房屋,用其中的木材建造霍克设计的投石车。
他们为什么还不放弃……安琪拉眯着眼听着城镇中央传来的嘈杂声响。无论是从兵力还是装备物资乌鲁那格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就算几乎没有胜算,这些人还是紧抓着渺茫的希望在尝试。这究竟是因为格雷特最后的王室身处此地,还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有那个男人留下的意志呢?属于“帝国雄狮”的意志。
“安琪拉·伊诺。”
一个凉飕飕的谑笑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安琪拉惊得浑身一颤,凭空一抓,红莲之杖从她的手中显现,她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
作为一个魔导师,她的周围一直存在着一圈领域,任何人踏入这个范围内都会被察觉。魔力越充沛,这个领域就越大。在领域场叠加的时候,高级的魔法师会压过低级的魔法师。如果两个魔法师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只要高级魔法师愿意,他甚至能够立即封住另外一方的全部魔力,进行完全支配。安琪拉的领域为半径5米,在这个圈内,她就是绝对的主人。如果有人能不被发觉地摸到她的身后,要么就是体内毫无魔法元素存在的魔法绝缘体,要么就是比她还要强大的魔法师。
这里已经不再有魔法绝缘体了,可是可以跟安琪拉相提并论甚至超越她的魔法师,除了隐居在各方法师塔内的其他魔导师外,就只有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的魔法使。就在那一瞬间,安琪拉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是你……您,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站着不动,轻声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哈,我只是来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我一直在遵照您的命令行事。”挑拨塞缪卡加的内乱,再把那些人带离堪萨斯,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那个人所站的地方,光线都被扭曲了,原本的阴影此刻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就像是从地底爬出一般,安琪拉皱起眉毛来掩饰自己眼中的恐惧。
“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所做的那些多余的事吗?”那人问道。他每吐出一个字,安琪拉脚下的土地就下陷一分。安琪拉作为魔导师的强大领域被他毫无痕迹地完全抵消了,她在那人面前如同初生一般全无抵抗之力。
“……”安琪拉咬牙不语。
“把那个王子留下,但是不要再在他的身边留什么奇怪的人。我是如此说的吧?”
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但是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叫人无法承受。安琪拉被压迫地双膝跪地,头颅低低地垂在地面之上。
“还是不打算回答我吗?我要知道我可用的人不止你一个。就算你手握‘那个东西’,我一样可以在你死后找到。”
安琪拉面露痛苦的神色。那个人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我给了你永驻的容颜啊,安琪拉,还有你想要的力量。你就如此回报我吗?”
“不是的,主人……”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等我的命令。安琪拉,你是选凯鲁,还是选他的子嗣?”
安琪拉一张美艳的脸一下子褪尽了血色,她的嘴唇颤了颤,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决意从未改变,请您相信我的忠诚。”
顷刻间,空气中沉重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不见。安琪拉剧烈地喘息着靠回墙上,扭曲成一团的阴影回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暮色下的宁静景象平静地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琪拉站起身,为自己掸去尘土,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高傲自信的气势,不疾不徐地走向了城头。
躲在城头阴影中的黑牙惬意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卷起舌头打了一个哈欠,在这种时候,城头多了一只狗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安琪拉经过黑牙的时候,它懒懒地抬起头嗅了几下,通红的眼睛立即带上了诡异的笑意。
安琪拉看着地上那只小狗慢慢咧开它的嘴巴到一个夸张的角度,无声地对自己笑了起来,一股恶寒慢慢爬上了她的脊背。真是一只讨人厌的狗。
黑牙的情绪似乎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它用短小的四肢把自己撑了起来,伸展了一下之后甩动着尾巴跃下了城头。真好啊——燥热的风带来了东面浓郁的血腥气,而安琪拉身上有更加微妙的味道……真是令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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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浓重色彩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地平线上留下的最后一点残阳已经模糊不清。
从那点残阳的痕迹中慢慢出现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变越大,在翻腾的热气中被扭曲,拉长,然后出现浮动的边缘。渐渐,那个黑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露出了摆动的四肢和斜背在身后的一人高的大剑,一张脸从那样红艳艳的景象中出现。
“父亲……凯鲁!”风涟看见那张阔别已久的脸,激动地大喊着向前跑去。
可是无论怎样跑都缩短不了距离。凯鲁停了下来,远远地站在那里。风涟看见他的嘴型变了一变——“跟随我的足迹前来吧,孩子们”。她迷茫地看着凯鲁转身,然后卡特和弗雷德忽然从身边出现,身着军装的两人没有看向自己。仿佛风涟不存在一般,他们目视着前方,手握长剑毫不犹豫地向残阳的方向跑去。
“卡特!弗雷德!”风涟一阵心悸,猛地睁开了眼睛。
白日的余温夹杂在最后一丝日光里消失不见,夜色降临了。原来又是梦啊……风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原来只是想靠着城墙休息一会儿的,没有想到竟然会睡着。她深呼吸了一次,想要驱逐那股莫名的心悸。
“风涟!”卡特三步两步从城头跳了下来,赶到了风涟身边,“我听到你的喊声,发生什么事了?”
风涟摇了摇头,把手搭到卡特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温暖确实的触感让她一下子安下心来:“没什么,做了一个怪梦而已。”她呼了一口气,一想到刚刚梦中的景象,又忍不住看着卡特补充道,“呐,卡特,无论如何,你和弗雷德都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
卡特用力揉了揉风涟的脑袋:“我们为什么会抛下你?除了凯鲁,我们的家人就只有你了。”
“还有米兰达。”风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补上了一句。看见卡特的表情又开始僵硬,风涟只有叹气:“……这件事情,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卡特,我梦见凯鲁了,你们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别担心,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明白。”风涟微笑了一下,卡特和弗雷德应该和自己一样在担心着,“倒是阿尔波特表哥和赛琳娜姨妈,蒙堪那一向准时,他们怎么还没到达?”
卡特皱眉摇头:“走吧,一起上去再等等,毕竟才刚刚入夜。”
“了解,长官。”
“以后就不要这样叫我了。从制度上来说,只要纳菲斯殿下继位,国王的神殿骑士等级是高于羽鹫军长的。”
“嘿嘿嘿。”风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让你和弗雷德叫我长官多不好意思啊。”
卡特再次给了风涟一个爆栗:“虽然我承认了你作为神殿骑士,但是你还太稚嫩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骑士正装的少女,一个小小的含着手指怯生生喊着“哥哥”的身影重合了上去。
——卡特,弗雷德,你们听着,风涟是魔法绝缘体,这意味着她和别人打架的话一定会输。以后,她就交给你们保护了。你们能做到吗,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不让她被别人欺负?
——是,父亲。
卡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他又想起了凯鲁的说教:一个拳头打过来,十个拳头还回去。可是如今,风涟已经不需要一味地被保护了,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肯好好地扮演一个乖巧的妹妹。只不过,还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冒冒失失地往前冲。
“以后不要再发生那天晚上偷溜进飞行器的事情了,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啊啊~,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风涟笑了,这句话从小时候起已经不知道向卡特保证过几遍了。同样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的还有弗雷德。凯鲁看见自己的孩子鼻青脸肿地回来,第一件问的事绝对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会好好地管教责骂的只有卡特。
“蒙堪那!看到蒙堪那的旗帜了!”突然,箭塔上的士兵大声喊叫起来。
卡特奔上箭塔,从那个士兵手里接过瞭望镜,果然,蒙堪那的旗帜从那些起伏的丘陵中露了出来。只不过,那些人行进的速度很快,与其说是在行军,不如说是在奔逃。
“风涟!”知道身为潜行者的风涟拥有探查术,卡特轻声向风涟示意。
风涟点了点头,用探查术向乌鲁那格城东面那一大片丘陵望去,在领主埃尔多的骑士队列的带领下,蒙堪那的队伍正在快速移动,在那之后。一片白色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米伦贝尔的伏兵!蒙堪那中了米伦贝尔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