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风涟的脑袋摇摇晃晃，她的眼中已经有两个纳菲斯重在一起了，“但是只要是活的，神也吃给你看。”
醉醺醺的两个人情绪高涨，面对着温泉指手划脚地扯皮。
纳菲斯站不太稳，一把勾住风涟的脖子，笑道：“太阳神会好吃吗？”
“火候好，调料也好的话，嗯……我觉得大概还行。嗯……大概要先去腥。”
“哈哈哈……”纳菲斯笑到一半打了个酒嗝，这下腿彻底一软，往后边倒去。
风涟被这力道一带，跟着倒了下去。幸好两人身后的地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松针，噗噗两声，两个醉鬼摔得四脚朝天。
晕头转向了一阵，纳菲斯难受地捂住额头，用含混的声音发问：“我，我这是在哪里？”
“嗯，在温泉，不，不，这里是松林，唔，不……”
纳菲斯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突然发问：“风涟·塞、塞缪卡加……你还记得我的全名吗？”
“纳菲斯·伊蒙·阿尔卡特……格雷特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给帝国带来希望的‘荣光之子’……你，你是我们的王子殿下啊……”
“哈，哈哈……”纳菲斯撑住昏昏沉沉的脑袋，“如果连国家都没有了，我算什么‘荣光之子’……我就要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每天晚上我都能看见父亲死去的场景，是的，每天晚上，堪萨斯陷入一片火海，为我祷告的人民陷入火海，我的国家陷入火海……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纳菲斯……”
“太阳神、米伦贝尔、辉血帝国、神圣帝国……法伽兰、比特拉弥拉、卡库斯、安琪拉导师、海薇安……所有的这些人……啊，所有的这些人！”纳菲斯一个一个念着这些名字，表情越来越痛苦，最后他仰天大吼，“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将和你们清算！”
“纳菲斯！”风涟坐起来拉住他，“嘘、嘘……你喝醉了。”
沉默了许久，纳菲斯转过头来，眼神中带上了清醒时绝对不会出现的迷茫和痛苦，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风涟·塞缪卡加，我这里很难受，日夜不停地……像是在被炙烤一样……我听得到我的父亲，和那些为格雷特死去的士兵和大臣在冥途私语，他们也在催促我去复仇……啊，我曾经的国家，我却不敢踏足……”
“……纳菲斯……我们得坚持下去呵……在那里，在不远的西方和南方，格雷特的数千万遗民，被当成了最卑下的奴隶……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是你的盾和剑，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们会一起踏上圣山……”
“……你们会一直跟着我吗？”
“会的，会的。”
纳菲斯看着风涟，搬起酒桶向她举起。风涟在身边摸索了一阵，一把抱起酒桶，两只橡木桶咚地撞在一起，在此日，敬无尽的明日。
黑麦酒的劲头越来越大，渐渐地，两个醉鬼的舌头都开始不受控制。纳菲斯的思考回路已经全线混乱，但却还能左摇右晃地站起来，光自己站起来还不够，他还伸出手去想要把风涟拉起来。
风涟连连摆手：“呗（不）……不嫩（能）再喝了……”
“走……走，我们去泡温前（泉）……”
“咦……不，不……”虽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但风涟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她趴在地上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泥、你去，沃（我）帮你看泥（衣）服，娘（两）个人洗泥（衣）服就，就没人管了……”
“嗯……也对。”纳菲斯觉得很有道理似的点点头，说着往温泉走了几步就想脱掉上衣，拽了几下没拽到，于是招呼风涟：“奶（来）帮、帮忙。”
风涟几乎是半爬着走了过去，她疑惑地盯着纳菲斯的衣服，问：“怎么帮？”
“拉！”
“哦……”风涟一晃脑袋，扯住纳菲斯的衣袖踮起脚来想往上拉。这两个几乎醉成烂泥的醉鬼平衡尽失，如同大街上游荡的醉汉一样，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预见了。理所当然的，风涟重心一歪，拖着纳菲斯就掉进水中，扑通一声巨响，平静的水面荡开巨大的波浪。
几秒之后，两个脑袋猛地冒出水面，挣扎着扶住岸边，剧烈咳嗽起来。
刚趴到岸边，风涟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蹲在他们的火堆旁边，她连忙说：“咳咳、咳，纳、菲斯，咳咳，有人……有人偷鱼，咳、咳咳！”
纳菲斯一听，这完全不能忍啊！他一边咳嗽一边奋力滚上岸，单手结印从空间袋里取出佩剑“公正”。
蹲着的那个人看到“公正”带出的金色闪光出现非但不躲，反而迅速地站起身向纳菲斯冲来。
纳菲斯向一边歪倒几步，竟然躲了过去。
那个冲过来的人站到了月光之下，整张脸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瘦弱干瘪的老人，看纳菲斯时一脸愤怒，他跳着脚喊道：“我的鱼！老子养的塔塔度塔鱼！就这样被你们两个小鬼吃了！”
纳菲斯歪头皱眉：“听不懂……嗤（吃）了油（又）没办法！”
那个老头数了数地上的鱼骨，跳地更高了，连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子的塔塔度塔鱼！吃一条就能把体质强化一个等级！你们两个混蛋小鬼，连这是什么鱼都不知道就吃了那么多！”
不知道归不知道，但是两个人都没少吃，风涟吃了三条，纳菲斯吃了五条。
酒一喝多，两个人就暴露出酒品不好的本性。纳菲斯一指肚子：“逗（都）乃（在）这里！”风涟趴在岸边一仰脖子帮腔：“你尿（要）也尿（要）不肥（回）去了！”
那个老头怒极了，呼哧呼哧地骂着两个小鬼，抄起一根火堆中的柴火向纳菲斯打去。
奇怪的是，纳菲斯的动作既不能说是敏捷也不能说是笨拙，他的人软绵绵的，东倒西歪地竟然再次躲过了老头的攻击，还呵呵嘲笑了一声。
这下可真是彻底惹怒了这个老头，只见他身形一闪，空气中竟出现了几道残影。纳菲斯的嘲笑声还没停止，他的膝盖和手腕就同时一痛，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进了一嘴松针和泥土。
“哼哼！不给你这个小鬼点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头的白须一抖一抖，气愤地锁住了纳菲斯的腕关节。他的手劲奇大，纳菲斯只觉得自己被一柄铁钳夹住丝毫动弹不得。
但是突然之间，那个老头“咦”了一声，松了手劲，他在纳菲斯的手腕处摸了摸，又把他手脚各处关节都按了个遍，脸上渐渐露出喜色，到最后，那个老头笑得整张脸上的褶皱都堆了起来。他嘀咕起来：“哼，哈哈，这些鱼还算没白丢，啧，找了那么久竟然在这里找着了，虽然是个偷鱼的小贼……”
纳菲斯挣扎着：“放开！”
老头哼了一声，把纳菲斯的左手扭转过来一用力，问道：“想要我放过你们两个小鬼？”
纳菲斯疼得闷哼起来，不停用剩下的一只手拍打着地面。
“那就做我的学生！怎么样？做我的学生，老子就不追究你们偷了我的塔塔度塔鱼，还可以让你成为北部王国第一强的战士！”
“凭申（什）么？放开我……”
老头一瞪眼睛威胁道：“哼！有多少人求着要当我的学生我都不要，你这个小混球不要给脸不要脸！要是今天不做我的学生我就要给你们两个下诅咒了！”
“你是谁……放开！”
老头看纳菲斯醉醺醺地讲不通，于是抖了抖胡子说：“看你小子也不像北部王国的人。今天就算了，我得去看看其他池子里的鱼怎么样。至于你么，哼哼……”
说着他也结了个印，从自己的空间袋里拿出一柄刻了张诡异笑脸的短杖，在纳菲斯脑袋上一敲，又走了几步在风涟的脑袋上一敲。咚咚两声，两个人都抱住脑袋打起滚来。
总算是发泄了因为塔塔度塔鱼引起的愤怒，老头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对纳菲斯说道：“现在你和你的小女友都已经被我诅咒了！小鬼，你现在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在一个月之内到北部阿什山脉至高雪峰来找我，要么就只有被诅咒，一个月的时间一到，你们就会膨胀起来直到整个人飘到空中，嘿嘿，对，就像气球那样，再也无法落地！”
说着那个老头得意洋洋地原地蹦了两下，那表情简直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看到地上打滚的两个小鬼脖子后面都出现一张鬼脸，他嘿嘿笑着吹响一只号角，没有多久，地面开始传来震动，一下一下地，就像是脚步声。紧接着，一张张满长长白毛的大脸从高高的山岩之后探出，那个庞然巨物温顺地伸出自己的手掌，在老头面前放下。
老头把短杖收好，又蹲在纳菲斯耳边吼了一句：“记住！北部阿什山脉至高雪峰！”
他这才乐颠颠地哼着小调踏上了巨兽的手掌。地面再一次震动起来，是那个巨兽离去的动静。
老头那两下很不客气地在他们头上各留下一个大包，这么一通折腾，两个醉鬼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寒冷冬季的夜风一吹，两人身上的鸡皮疙瘩连着起了一片又一片，又痛又冷，这才清醒了点。
纳菲斯坐起来收回“公正”，身上的衣服有要结冰的感觉。风涟冷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燃起火球取暖。
虽然反应还是有点迟钝，但是纳菲斯的意识还是要比风涟清楚一点，模模糊糊地，他觉得刚刚那个巨兽的动静有点大，可能不久就要有人来这里察看了。于是他打断了风涟的法术，拽起她就跑。
两个摇摇晃晃的醉鬼摇摇晃晃地跑出岩洞，摇摇晃晃地在小巷中穿梭。沾了水，纳菲斯的发尖有些褪色，脸上的雀斑也掉了，他用围巾把脸围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风涟身上唯一干的只有一条斗篷，大大的帽子罩在脑袋上。一跑动，两人身上就往下掉冰碴。
他们拣着僻静的小路一路跑回主城区，天色已经微微泛白，稍微起得早一点的商贩就能看到这幅景象：鬼鬼祟祟的一男一女，一大早迈着诡异的步伐相携狂奔，让人诧异的是他们的打扮一个比一个奇怪，更让人诧异地是他们两人浑身都是湿透的。在这个天气？浑身湿透？
几个不明真相的商贩在两人身后指指点点讨论着，面包店里早起的姑娘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窗子探出头看了一眼，突然就认出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她看到两个人拉着的手，震惊地捂住了嘴巴，哐当一声，装着面粉的大盆掉落在地。
“菲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