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黑铁堡出了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曾经有雪兽光临的温泉山坳再一次迎来了北部王国的圣兽，有目击者看到雪兽的脑袋从起伏的山峰后出现又消失。据第一个进入山坳的士兵说，地面上还残留了很多鱼骨和两桶黑麦酒，雪兽喜欢吃烤鱼下酒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即使雪兽的身躯庞大到足有十米高，当地人也没有深思这一地鱼骨酒桶的狼藉和雪兽联系在一起有没有不妥。不到一个小时，通往这个山坳的岩洞口就堆起了小山一般高的黑麦酒，大半个黑铁堡的居民都拖家带口地跑到这里围观，人们激动兴奋地高呼着雪兽的名字。十几个打扮隆重的凛冬神庙侍僧人手托着一条大鱼，被众人目送着进入山坳，他们要把这些鱼放入温泉中献给高贵的雪兽。
人们都涌到了外城区的温泉山坳，原本极其热闹的主城区现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在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中，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裹着毛毯，在各自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第二件事就发生在这里。准确的说，是因为这两个人发生的。
尽管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雪兽事件吸引，没有多少人知道第二件事，但它也确实在旅馆周围的女孩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最初的消息是由面包店家的女儿传出来的——那个从来不肯和她们接近的菲尔竟然在大清早带着一个女孩回家了！
先不说在一遍遍的复述和演绎中，纳菲斯和风涟溜回来的情节早已被篡改得面目全非，重要的是，在这种事情上，女孩子是极其不理智的。如果纳菲斯始终如一地不理会任何姑娘的示好，那么大家甚至可以友好地打成一片，互相打气继续花痴，但一旦出现了一个异端，那么她一下子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虽然真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风涟还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宿醉的痛苦才得到了缓解。米兰达给两人煮了一锅醒酒汤，卡特趁着弗雷德把佣兵团里其他人支开的时候，臭着脸把他们叫到一起正式审问。这时候他已经没有那么生气，早一点刚刚看到纳菲斯和风涟的时候，要不是这两人的样子实在太凄惨，他早就挥开拳头教育了。
纳菲斯和风涟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听教。风涟很识相地从马戏团开始讲起，把全部的事情和盘托出，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卡特顶嘴。卡特作为大哥平时很少生气，但这种很少生气的人一旦生气起来就会非常可怕，这是她和弗雷德的血泪教训。
讲到最后，就是那个奇怪的老头带着雪兽出现的那一段了。卡特本来黑着的脸突然明朗了一点，他打断风涟问道：“他说你们吃的是塔塔度塔鱼？”
“嗯，他一直在喊塔塔度塔鱼……”风涟重复了一遍，突然想起了什么，“咦……塔塔度塔鱼不就是……”
纳菲斯和她对视了一眼，突然眯起了眼睛——对的，塔塔度塔鱼，一种极其珍贵的鱼，寿命两百年，要长到半大至少需要五十年，对环境的要求极高，只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生存。最主要的，吃一条这种鱼能大大强化自身体质，包括体力，敏捷，魔法抗性，有些书上记载，它对提升精神力也有很大帮助。
纳菲斯和风涟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之前全能魔导师安琪拉曾经给他们喂过“妙不可言”药剂，塔塔度塔鱼就出现在《泛大陆异兽笔记》那一本书的书目里。那一本书的所有内容都随着药剂硬生生灌输到了他们脑中。
卡特抱起手问道：“……你们吃了多少？”
“……我吃了有五条，风涟也吃了三条……”纳菲斯不自然地将手放在了鼻子下面，竟然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啊……这样算起来，他们两个吃掉的鱼加起来得有400岁，怪不得那个老头看起来暴跳如雷，还给他们下了诅咒……
卡特盯着这两个小鬼，本来想借机好好教训一下两人，但现在突然就找不到由头了。他沉默半天，最后严肃地对风涟说：“傍晚之前，你跟我一起去佣兵公会补齐职业等级证明和徽章，顺便买两张体质测试卷轴。至于你们的诅咒……我们这两天就出发去北部阿什山脉。”
他看了一眼纳菲斯，纳菲斯本来就是荣耀圣骑士，体质是所有职业中最好的，而现在他的体质恐怕已经超过蔷薇圣骑士了。至于风涟，她本职是潜行者，现在的职业是魔法师，不管哪个都看重强大的攻击能力而在体质方面有缺陷，三尾塔塔度塔鱼一进肚子，简直就和作弊不差多少了。
看出卡特隐忍着教训自己的想法，风涟不好再得了便宜卖乖，老实地一一答应，做出一副“天底下我最乖巧”的样子。
卡特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准备招呼风涟回到黑麦酒佣兵团，这个时候，弗雷德推门而入。
“黑铁堡的人要把今天当做雪兽节，好好庆祝几天。怎么听说雪兽喜欢吃鱼？这里的人把全城的鱼都搜罗起来了，去外城区的路被送鱼送酒的车堵得严严实实，听说还要一条条烤好送过去，城里的裁缝都开始做鱼尾服了！雪兽节都快变成烤鱼节了，还有黑麦酒……这也太奇怪了吧！这是哪个地方来的雪兽喜欢烤鱼喝酒？”
“噗……”风涟忍不住笑了出来。纳菲斯背对着房门，不过也可以看出他的肩头正不断耸动。
卡特用凶狠的视线扫过两人，风涟立即憋住笑端坐，纳菲也正坐起来用手挡住了脸。
弗雷德挑起眉毛来看着他们，卡特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于是弗雷德明白过来，他调笑着撇了撇嘴：“原来是南方来的雪兽。喝了两桶黑麦酒，光宿醉就有的受了。既然如此，我还是趁着热闹好好赚一笔。唷，卡特，跟我出来聊聊商队和佣兵团的合作吧！”
卡特会意，跟在弗雷德身后离开。
刚出房间，弗雷德就笑了起来：“看你这个表情，一定是这两个小鬼闯了祸但却遇上好事了吧？”
“……”
“嘛！又不是坏事！”
“这两个小鬼太冒失了！那么容易就交上好运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呵，你就是太严肃了，运气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弗雷德别过头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且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刚刚离开乌鲁那格的一个月，纳菲斯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那个时候，他就像失去了灵魂。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小少爷笑。不得不说，风涟还是很厉害的。”
卡特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在前面走着。等到走过一个拐角，他终于开口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先说说合作了。”
弗雷德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散发着金钱气息的笑容，说：“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里并不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我们亲切的邻居恐怕是从神圣帝国来抢生意的。我决定委托你们护送离开黑铁堡。”
卡特听出了弗雷德话中的意思，问道：“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货物是什么了？”
“恐怕……是的。”
“……我们出发去北部阿什山脉。”
弗雷德诡异地看了卡特一眼，表情有些惊讶：“北部阿什山脉？你确定要去那里？”
“相信我，弗兰阁下。我在那里看到了商机。”
“是吗？”弗雷德摸了摸下巴，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后天就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