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雅醒来的时候,谁都不在身边,偌大的房间,只有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在她眼里渐渐聚起光,不一会儿就变得刺眼无比。她吃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还是泛着莫名的红光,眼睛的酸涩让她不自觉伸出右手去揉。
几次后,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僵硬地转过头,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晚上了。
重重地呼吸着,突然回过神为什么会睡在陌生的这里。惊慌失措来得迟却猛,她双手急切一撑,却当即软趴趴往后倒下。左手上的点滴针歪了,有一小部分血逆流回,手上扎针的地方迅速地突起一块青紫色的大包。麻木中又带了些痛,沈诺雅眉头一蹙,心里焦灼,坐起身环顾了四周一圈。没有护士也没有医生,连欧阳铭律都不在身边。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大夏天自己的手应该是冰凉得可怕,病房里开着空调,莫名地让她打了个寒颤。随即她苦笑一声,伸出空闲着的软地无力的手,生涩却异常果断地拔掉那让手背越肿越大的针头,血当即溅出来。那飞溅的模样很渗人,沈诺雅却是面无表情地将翻出一半的棉花按上去,边上还有一些白色小胶带,她也无暇顾及。挪着半坐起身,身边有按铃,她却不想打破这过于可怕的寂静,重新闭上眼。
这样,是不是谁都不会来打搅她,不会告诉她一些可能直接将她打入地狱的事。
天不遂人愿,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病房不是没有人,不过是她醒来的时候,恰巧谁都不在罢了。
欧阳铭律一身黑色的西装,神色匆匆。
直到推开病房门,看到她已经坐起身,才面露欣喜地大步走至她身边,将她身后的枕头竖起垫在她腰际处。看她什么都没说没问,他嚅动了下薄唇,却没有主动开口。
他的疲惫,她能够看到。她现在却没有半分兴趣,去关心他是为了什么而累。她宁愿他是因为工作忙,或者是陈丝诗的孩子,就算是忙着办为离婚做准备也是好的。
彼此间的沉默让病房忽然空旷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铭律才站起身,声音很轻带着几不可察的安慰语气:“饿了没有?我去楼下给你买些粥回来。”
这句话很轻,落在寂静的病房里依旧清晰无比。沈诺雅张张嘴,没有回话。
欧阳铭律见她没有反对,拿过放在病床边柜子上遥控器,不远的电视被打开。电影台,是很经典的搞笑片,憨豆先生。
欧阳铭律抿着薄唇,看她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却像是穿透那冰冷的机械,望向不知名的远处。
换了个台,是最近热播的相亲才会赢。
似乎在想着自己事情的沈诺雅轻轻开口:“你不是要去买粥么。”
欧阳铭律舒口气,会说话就好。展眉,语气带了丝轻快,“那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鸡蛋粥好不好?”
沈诺雅慢慢转过头,看进他的眼里,很认真又像是只是随口一问,“爹地妈咪没事,对不对。”
没有疑问的语气,像是陈述一般,沈诺雅唇角上扬,眼色柔和。
欧阳铭律一滞,站起身,躲避她的目光,“你先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就回来。”他一开始就没有注意,所以没看到挂得高高的点滴一股小水流注入薄被里。也没看到她的衣袖上,明显的一条鲜红色血珠印。
这算是否认吗?
沈诺雅艰涩的眼眶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她以为,那么干涩的眼里根本已经不能让她再有哭这个情绪的。是她不对,爹地妈咪没事,她哭什么。
只是,欧阳铭律离开后,沈诺雅就坐直了身子。
原来,她一直都是在等着力气恢复,坐起身。低头扫了一眼,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
不过是点小昏迷而已,难道还打算住院不成。
沈诺雅想笑,却笑不出声。眼泪潸然,穿上拖鞋,一点点移到窗户边。
窗帘没有拉上,她可以眺望这灯火通明的城市。
这是医院的第几楼?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她没有逻辑凌乱的思绪。
她转过身,双手抓着窗沿,以防身子会出现突然的无力瘫软。
站在门口的是美丽非常的陈丝诗,沈诺雅心里突然一痛,眼泪更是遏制不住,没有说话,死死压抑住胸口想要抽噎的冲动,转回身子透过朦胧的泪光看这城市转移注意力。很明显,一点效果都没有。
陈丝诗勾起一抹得意笑容,就算沈诺雅没有半点要搭理她的意思,也不生气。她刚刚看到欧阳铭律走了,那么现在不来说几句,更待何时?
“沈小姐,还请节哀。”突然黯然下神色,陈丝诗一身飘逸的雪纺打蕾丝边的黑色连衣裙,缓缓走到她身后。
沈诺雅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没有说话,只是浑身僵硬,似乎因为太紧张,身子也开始颤抖。实际上是因为陈丝诗一靠近,她就已经不能够正常呼吸了,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那股香水实在够呛人,也可能是心里阴影,父母出事是上天惩罚她竟然萌生杀掉一条小生命的念头。
陈丝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听到自己的话竟然没有一丝反应,一边思忖是不是欧阳铭律已经跟她说过了,一边在想着怎样才能将打击落实到底。最好是将她打落悬崖,将精神方面受到刺激,直接变为精神病。“生死有命,沈伯父沈伯母他们人好,一定会上天堂,在天上保佑沈小姐你的。”
意识回笼,沈诺雅闻言手的力道丝毫不减,机械地抬头看了看天。漆黑的,不见一丝光亮。
还是没有反应?陈丝诗这会儿有些焦急了,手下意识去摸小腹。动作突然一顿,眼里亮光一闪而过,神色瞬间恢复为黯然,声音也有着性感沙哑:“这个世界,生命的延续永无止尽,沈小姐您还是看透些比较好。”
抬头,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泪,沈诺雅转过头望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陈丝诗,有一些雾蒙蒙,看得不是很清楚。她脑袋一歪,声音嘶哑:“陈小姐,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