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人已走出厅门,白慕霞挣开了南宫的手站起来道:“我要到北围门外去透透气。”
四夫人从侧面翩然入前厅,“姐姐我整日闲得很,尽可陪你。妹妹还真是千金之躯啊,全身没有一点儿江湖气。不过府里这么大的地方,照你的脚力恐怕走一天一夜也走不完。怎么还不够你透气呢?”
谁曾知白慕霞虽不会武,却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欺,竟抬手就给了四夫人一巴掌,“我偏听不惯你这种阴阳怪气的声调。”
她看也不看四夫人,而是直视着朱老夫人的眼睛像是在挑衅地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可她还不至于那般愚蠢,真正说出的却是“我只是想独自出去透透气,难道这也不可以?”
她没等朱老夫人和南宫的回答,直接冲出了前厅赶上苍衣和艳色。平江王府的府院很大,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囚笼。残阳宫被官府盯上了,行动处处受限,爹爹希望通过与绝命门的联姻使自己真正与官府交锋的一刻多一分胜算。
她出嫁前便知道阎罗山是一个将困住她终生的囚笼,南宫铭答应这桩婚事时只提出了一个条件:残阳宫宫主和白慕霞父女永不得见。爹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点头应了他。
临行前白慕霞第一次看爹爹落了泪,她当时一直都很迷惑南宫铭为何会提出那样不通情理的要求来,现今才知道,他是防她把绝命门的秘密泄露出去。
她觉得害怕,怕的是南宫铭狼子野心,觊觎残阳宫的势力已是很久了。
她站在她的初霞阁上凭栏而望,看得最远的地方便是围门外四面环绕的树林,那浓浓的绿意一直连接到天际。
白慕霞刚追上去便携住了苍衣的左臂,痛得她龇牙咧嘴一个没忍住将白慕霞整个甩开了去。可看清追上来的人竟是九夫人,却只得躬身歉然地道:“苍衣得罪,不知道九夫人还有何吩咐?”她说话间悄悄转过头去,幸亏前厅里的人都转了视线,目光不在她们的身上。
白慕霞无措地摇摇头,她看得出自己刚才的动作让眼前这个女子痛苦至极,而旁边那叫艳色的甚至连嘴唇都咬破了。她深吸口气,不知道她们所承受的到底是怎样一种痛楚。
见白慕霞不说话,苍衣和艳色让立在一旁,让九夫人先行,自己紧跟在她的身后。
九夫人像是感受到她们的急切的心情,竟毫无姿态地小跑起来,却正合她们的心意。两人早已痛得施展不开轻功,紧跟了白慕霞跑起来。
好不容易出了北围门,艳色却终于像是坚持不住,白慕霞不敢回头,她用右手一把拉了苍衣闪进密林里。
刚走进去,两人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背倚一棵大树相对着跌坐下去,顿觉神智都有些不清不楚了。捞开左臂袍袖,竟完全成了绛紫颜色,只怕再迟一点,左臂是保不住的了。
紧绷的布条已略有些松动,虫蛊的去路受阻犹在坚持不懈地绕手肘打圈,眼看就要冲破布防,阴谋得逞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腰际抽出之前准备好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割在各自的手肘处,眼见着虫蛊像终于得了自由似的蹦跶到了地上,那连带着血丝的样子让人作呕,苍衣和艳色也终于像得以解脱一般瘫坐在树干边大口喘气。
却听一声尖利的惊叫响起,两人惊恐地睁开眼竟看到白慕霞不知何时已来到她们的近旁,虫蛊蹦到她的脚边,快把她吓傻了。苍衣顺手将匕首扔出把虫蛊从白慕霞的脚旁驱赶开。
白慕霞试探性的向苍衣靠近一步,看苍衣没有排斥的举动便小心翼翼地蹲身到她的身旁,解开苍衣手肘处的布带转而包扎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
手上一时没掌握好轻重,勒得苍衣仰天痛呼出声,“啊——”震天动地的一声吼把白慕霞吓得一下子向后跌坐过去,直带着歉意不停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苍衣这边刚包扎完她又转身走向艳色,让她止不住防备地端着自己的手臂暴吼:“你轻点!你···啊——”艳色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又一声震天动地的痛呼代替了。
或许确是痛到了深处,密林里鸟雀有一声没一声地鸣叫,苍衣和艳色在这不死不活的叫声中眼皮越来越沉,无法抵挡住铺天盖地而来的倦意沉沉睡过去。一直昏睡到日落,还是白慕霞看天色已暗才将她们摇醒过来。
她的手刚碰触到两人的身体,两红衣女子便戒备似的弹跳起来,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还在这?”
白慕霞拎起放在地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们手上,“这是我先前回府里取来的,恐怕有些凉了,你们喝一口先润润唇吧。”
她的一句话引得苍衣和艳色四顾而望,生怕她拎茶壶时顺便领来一群兵卫,却听白慕霞又道:“放心,我偷偷拿出来的没人看见···那个···我救了你们,你们能送我下山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艳色的匕首便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让她彻底噤了声,只剩一双乌漆似的眼睛不停地在泛着金属冷光的刀刃上眨呀眨。听艳色不悦地道:“你是想威胁我们,还是想将你提出的这个要求作为替我们保守秘密的条件?”
白慕霞惊惶地摇头否认,顷刻间晶莹的泪就挂在了睫毛上,“没有,不管你们帮不帮我,今日之事我发誓绝口不提,只是想请求你们帮帮忙而已。”
艳色却并不相信她的话,刀刃一寸寸逼进,苍衣实在看不过去,两指捏住匕首的刀锋道:“你我又不是屠夫,杀那么多人干什么?”
她转头又对白慕霞决绝地道,“下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我们帮不了你···”她还想说些警告白慕霞从此以后最好当哑巴最好守口如瓶的话,却还来不及开口,白慕霞便急切地接过了话头。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们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可以等你们在确保自己不受连累的情况下帮我。真的。”她说话时显得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那在我们通知你之前你切莫轻举妄动,静等我们的消息吧。否则,在你开口抖出这件事情之前我们一定有能力让你永远闭上你的嘴巴!”苍衣让白慕霞尽快回去,右手圈带着艳色推搡着她往断崖走去。
直到走出了密林还听艳色在埋怨她:“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放了她不等于害我们自己嘛!”
苍衣淡淡道:“你相信我,她是个好女孩,还是个会管住自己嘴巴的好女孩。”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相信,一种是自己,一种是死人。她可以狠扇四夫人一巴掌,转眼又可以对你我摆出那副孤苦无助的模样,变脸比翻书还快,你知道她心里打什么算盘嘛?”艳色懊恼地打落苍衣抚上她肩的手,当先跃下绝命崖,苍衣紧随而下。
冷空气拂面,苍衣的声音如烟如尘,“艳色,如果往后我们俩只能活一个,你会作何选择?”
“当然是保我自己活。”艳色冷冷地答。
“那就好,因为我也这样想。”苍衣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