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一个人
有那么一晚，所有的花突然凋谢了，星光照不进那间小屋，那个年轻的女子就这样告别了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表情。
她的葬礼上流泪的人并不多，因为她的离开好像已经拖了太久，人们那颗怜悯的心已经等到了麻木，可是在盖棺的那一刻，每个人撒下一朵洁白的菊花的时候，心里那种空空的悲伤来得不由自主，因为她是真的离开了。
墓碑上刻着“爱妻安妮”落款写的是“愚夫见远”，这是见远在得知安妮死讯时请求陈凤依的，陈凤依没有刁难，或许也觉得这是安妮的心愿所以应允了。
为安妮送行的人渐渐散去，莫茶才出现，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却被人挡住了不能接近坟墓，她不想在这种日子与舅妈发生什么争执，用哀求的口气朝陈凤依的地方说着，“我只是代替见远哥来的，他说自己从来没有送给安妮表姐玫瑰过，就像从来没有给过她爱情，这一束玫瑰是他来世的聘礼，下辈子换他这么痴痴地爱她。”
莫倩推着那些拦着莫茶的保镖，“为什么拦着莫茶姐，她也是来为表姐送行的，她也是表姐的亲人。”可她怎么也推不动那些保镖，怎么也握不到姐姐的手，知道这一切只有母亲能够改变，“妈妈，到了最后一刻你还不明白表姐的心吗？”
陈凤依缓步走过来，狠狠地抽了莫倩一巴掌，“到她魂魄散去你还是不愿站在她那边一次吗？你对安妮公平吗？为什么你就不能爱她多过那个只会夺走你一切的丫头一点呢！”
这是第一次，莫倩摸着自己生痛的脸颊，母亲第一次对她动手，她的心里莫名的委屈，“那为什么你就不能给莫茶姐姐一点爱呢？因为妈妈总是那么偏心安妮姐所以我才那么偏心莫茶姐，因为她们都是那么一样的不幸，可妈妈你却那么不公平的对待！”
陈凤依示意那些人把莫茶放过来，她望着那些娇滴滴的玫瑰，那么脆弱也那么多刺，可傻气的安妮为什么就那么傻傻地陷进去出不来了呢？她的手因为大了女儿还在痛，只是太过伤心了，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对不起安妮，唯有莫倩不可以，因为她是安妮一切不幸的开始。
“见远说他不来，看到他的样子你会走得不安心。上次为你读的那个故事忘记说结局了，其实那个女孩最后很幸福。安妮姐，黄泉路上的孟婆汤千万别喝，记得那些我们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要索要回去。”
白色的菊花丛中那红色的娇滴玫瑰好像低头含笑。
陈凤依撒下第一捧土，那些灰尘扰了玫瑰的纯净，“安妮，不用下辈子那么远，我会为你追回这辈子所有的债。”
莫茶突然觉得一寒，舅妈的话里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一抹阴森的气息。手却被莫倩握住，莫倩的手虽然很小却暖暖的，给她一丝安定的作用。在这场和舅妈的斗争中她最怕伤害到的就是小倩，不过好像是自己多虑了，在她剥夺了舅妈在公司的一切权利之后莫倩没有来找过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她通电话，说着一些生活里的琐碎。她曾经试图和她解释，她却只说了一句“我相信姐姐不会伤害妈妈，也不会伤害我，因为姐姐把我们当做家人。”
时令听小忆说莫茶去参加一个葬礼，她也听小忆说了关于那个叫安妮的女孩的故事。小忆说安妮的离开虽然很可惜但是对于见远和莫茶或许是件好事，毕竟这也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时令这才明白见远和莫茶或许是一对。
可是当时令在窗前看到坐在花园的未冕时，她突然觉得这才是莫茶会喜欢的男人，至于原因她也不清楚，那次穆棱次郎歇斯底里的表情还记忆犹新，他的意思是莫茶和习未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你在干什么？”
对于突然来自那个窗口的声音，未冕有那么一瞬的惊吓，他抬头眯起眼，“你在干什么？”
夕阳并不刺目，时令不喜欢他皱眉，突然脑海里想起另一个人，他们皱眉的样子一样好看，其实她每天这时候趴在窗口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自己也想从他那里得到关于自己的答案。
未冕看着门口，“等一个应该会回来的人。”
“你怎么确定她会回来？这里又不是她的家。”时令叹一口气，如果没有算错莫茶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出现在这里了，而那个人自从离开之后一次电话都没有。
“还会回来吗？”时令有点同情花园里那个陷入夕阳的男人，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那么多确定的不能一起的因素，可他却还是这么坚定地相信她会回来。
门开了，莫茶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来，脸上挂着夸张的笑，看到未冕时微微愣了一下，“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们做火锅吃吧！”话说着就匆匆路过他进了屋。
参加完葬礼的一身素衣还没换下，好像是走着来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却也显不出几分精神，
莫茶忙前忙后，时令和未冕被拒绝在门外，只能干眼看着，幸好莫茶买的大多是不需要处理的熟食，看她快好了，时令转身要走，未冕问她去哪。
“我去摆娃娃啊！”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时令自己也吓了一跳，再看着未冕诧异的表情，她干笑着问，“以前我和她吃火锅都摆娃娃吗？”
未冕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这样，但至少那一次他在的时候是这样的。但记得有一年莫茶在英国非要飞到时令工作的意大利过年，她说她和时令一年只有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估计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些年她们都是这样过的吧。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原本要放娃娃的地方被纪原一家代替了，小忆说她最爱吃火锅了，还怪莫茶没有早些通知她害她来之前就吃了太多的零食。纪原夫妇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他们总觉得今天的莫茶有些怪异。
整个屋子因为火锅而显得暖烘烘的，纪原说看着这么多好吃的很想喝一杯，合合子想拦着却被纪原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看得出莫茶那个丫头心里有些压抑，自己提出想喝一杯只想让她舒缓一下。
未冕拿来了酒，纪原说一个人喝无聊，但是合合子和小忆不会喝，而时令的身体还不能喝酒，只有他身边的未冕和莫茶陪着喝点了。
小忆边吃着边说着最近看到的有趣的事情，可是笑的人却只有莫茶。时令在莫茶连续喝了好几杯之后有想拦着，却突然又不忍心，就这样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莫茶醉去。
莫茶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明显有了几分醉意了。
“我只想和时令吃顿饭，你们为什么来？”莫茶语出就震惊了一桌人，没有人因为这句话而显得尴尬，只有小忆不怕死的问了一句，“莫茶姐，你醉了吧？”
莫茶抬起头，轮着桌子她看了每个人一眼，颤颤地站了起来稳住了一点就拉着自己身边的时令，“你怎么可以把我就那么忘记了？就算再累也要陪我一起走下去，这是你说的，因为你只有我一个，而我也只有你了。”
时令还不知道怎么回应，莫茶已经转身面向左手边的纪原矢介，“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不请自来？我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想我和时令经历的那样，可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幸福，就算再怎么嫉妒也得不到的幸福！”
纪原的心揪在一起，伸手想去拭去这孩子脸上的泪，却在半途被莫茶狠狠地甩出去，纪原的轮椅被远远地推出去撞在了墙上人跌倒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小忆第一次用那么大声吼着莫茶，而莫茶只是那么站着，看着身边的人都冲向了纪原，那从她身边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意。
未冕和合合子把纪原扶起来，他的脸上有着疼痛的感觉，“小忆，不要怪莫茶。”虽然身上很痛但是心里却又那么一点点的痛快。
时令一把把莫茶拉到自己身后，“我只是以为你不要我了……”
莫茶看着那纤弱的背挡在自己的面前，嘴角扬起了一个颤颤的弧度，“傻瓜，我除了你还有什么？”
“莫茶，你不要这么对你叔叔，隐瞒一切的都是我。”她不想莫茶伤害纪原，不是因为纪原的一无所知，而是害怕莫茶会后悔伤害了自己的父亲。
莫茶拉起时令的手，面朝着合合子缓缓开口，“所以阿姨早就知道我的生父是穆棱菊生了，我没有权利去怪你，不告诉我或许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的母亲真的就是第三者，不告诉我或许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所期待的那个人已经为了他的家庭死去了，也或许是害怕我在知道自己爱上的人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怎么可以去责怪你，在你帮我留住了这个世上我唯一还拥有的人。”
“你爱的人真的是未冕，不是见远哥？”
莫茶没有听到小忆的问题，拉着时令朝二楼走去，只听到合合子跪倒在地哭着说：“你的母亲不是第三者，不是的……”
纪原望着未冕，“你和莫茶……”
“我爱她。”未冕的答案让小忆哭着跑了出去，他如果早知道这样的伤害还是避免不了，那应该更早地说出来。知道她可能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时他还是爱着她，知道她已经是别人妻子的时候还是想这样爱着她，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只能从她那里汲取所要的爱，只是想等到小忆不再会伤心，等到她负荷的起爱情的时候说出来。
之航半夜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安妮去世之后莫倩的情绪一直都波动很大，他害怕她是不是又在哪个地方偷偷的哭，小心翼翼地找她。突然发现安妮以前的房间灯还亮着。
之航终于有些安心了，听到岳母的声音就停在了门口。
“妈，你也是和我一样，梦到安妮姐才来这里的吗？”
“我梦到的何止是安妮，小倩，你还怪妈妈打了你一巴掌吗？”陈凤依轻轻抚摸着曾经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的脸，那时候是太伤心太生气了现在有些后悔了。
“妈，我知道，姨夫姨妈去世的早你心疼安妮姐，她走了我也很难过，那一巴掌我已经不疼了。”
“妈妈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年轻气盛的女孩在大学毕业后想一展抱负完成自己的梦想，却在这时候遇到了一个很有钱的追求者，女孩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但是爱人突然生病了，需要很多的钱，女孩找到那个有钱的追求者，骗那个人说她姐夫生病了想借钱，追求者答应了但必须以结婚为条件。女孩嫁给了有钱人，而她的爱人在养病期间爱上了女孩温柔善良的姐姐。”
“妈，我知道，你一直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那时候爸爸是因为太爱你了，虽然方式不对，可这些年爸爸对你也是百依百顺的。”
“故事还没有结束，女孩嫁进豪门却被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嘲笑，每个人都以为她用了狐媚的办法勾引了有钱的少爷。而她的爱人却和她的姐姐过着日益幸福的生活。她以为自己也会幸福的，却因为一直不能怀孕而在此被嘲笑。她不想再这样生活就趁着姐姐怀孕的时候悄悄在姐夫的水里放了药，当姐姐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妹妹躺在一起时，一时气急早产生下来一个女儿，但是身体一直虚弱不到半年就死了，而她的丈夫觉得对妻子有愧也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莫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把手慢慢抽离母亲，突然觉得母亲是恐怖的，这一切都只是午夜的一场梦，那些故事就只是故事，是母亲自己的想象。
“可是很奇怪，从小你都不喜欢安妮，反而喜欢围着莫茶那个贱丫头转，她才是你有这血缘关系的姐姐，因为你才让她成为孤儿的。”
“不是的，妈，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是吗？”她不相信，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脚，“所以，所以当初我说要留住之航，你才会想到这个办法是吗？因为我就是这样出生的孩子！”
“这样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留住了之航不是你希望的吗？”
莫倩沉默了，那是她希望的，所以才会听妈妈的话买了精子做人工受孕，在之航精心地为孩子准备一切的时候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对的，但是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呢？
之航转会房间，有岳母在小倩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还要去睡一会，离天亮还有那么远，他还是那么疲惫……
莫倩又流产了，莫茶赶来医院的时候她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这一次莫倩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很安静地躺着，看到莫茶来的时候她只轻轻说了一句“姐，不要怪之航，这一次错的只有我。”
莫茶看着之航觉得他又憔悴了很多，她还怎么去责怪这个男人，只能安慰妹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
“之航，最近我很幸福。”
莫茶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对之航这么说，“见远的手术很成功，时令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了，少瑞对我很体贴，我真的已经很幸福了。”
之航点点头，“我知道。”
等房间安静以后，小倩悄悄爬了起来，尽管身体还是那么虚弱，她知道这里离她想去的地方并不遥远。
每天她都会抽空来看爸爸陪爸爸聊天的，莫驻言已经可以说些简单的句子了，透过窗户看到爸爸正在睡觉，是那么安详。突然之间她不敢走进去了，可如果就那样站着的话又太引人注目了，毕竟这里的护士已经太熟悉她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花园偏僻的一角。
可是这里好像并不清净，有争吵的声音，小倩想要找另一块地方却隐约觉得是小叔叔的声音，慢慢走过去，果然是他，而与他争吵的竟然是莫茶带回来的合合子阿姨。他们为了什么这么激动，害怕叔叔会伤害到合合子她悄悄地靠近。
“你想要知道当年的事干什么？不是已经都忘了吗？”
莫驻行也以为自己忘记了，因为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真的没有认出来，知道那一天听到嫂子和她的对话才打开了他的记忆。
“我那时候喝得很醉，真的是我强迫你的吗？虽然我爱玩女人但我绝对不强迫女人，如果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我现在可以赔偿！”
“不用了，你的妹妹已经为了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当初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没资格再去计较什么了。”
“什么叫做我妹妹为了我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莫驻行越听越糊涂，那时候的事不是嫂子为他摆平的嘛，妹妹还趁机勾搭上了那家酒吧的老大。
合合子已经没什么能为倾柔做的了，如果可以她愿意解释上千遍，“我那时候去找倾柔却被你的嫂子骗到了酒吧，你把我当做陪酒女……这件事被人拍照，我不知道那家酒吧的老板怎么拿到那些照片的，他恰好对倾柔有意思就以这个为要挟逼倾柔嫁给他，而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倾柔的圈套就去找她理论，她对我跪下求我原谅可我还是诅咒了她和她的孩子。”
要不是在多年之后遇到了倾柔，知道孩子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菊生的，她或许还会一直误会下去，还记得倾柔说过，“这一切都不要告诉菊生，我本活不长了，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哥哥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就让我们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一年的北海道。”
“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我今天也不用这样悔恨，如果不是真的，我又何苦抛弃我苦命的孩子，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也不可以告诉她我就是那个抛弃她的母亲。”
“孩子？”莫驻行再糊涂也明白她口中的孩子也是他的，“我的孩子？她在哪里？”
“知道是谁又怎么样，你还有脸面去认她吗？听说莫茶是在你的拳打脚踢之下救下她的，她患了血癌等待死亡的时候你还把她拦在莫茶的婚礼之外看她苦苦挣扎，那个孩子，你还有脸面跑到她面前说什么吗？”
莫倩像木头人一样走向合合子，她的眼里都是泪，因为她看到过为了偷她一个包子而被小叔叔打得半死的女孩，“是时令吗？”
面对脸色苍白如纸的小倩，合合子忘记了如何回答。
“小倩！”
莫驻行发现小倩的脚下是一路的血痕，他一把抱起小倩，“医生，医生……”
“小叔叔，你守护的不应该是我……”
莫倾柔的忌日，莫茶带着一束风信子来看望妈妈，却发现已经有人比她还早了。
“阿姨说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自从莫茶知道他的父亲就是穆棱菊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叔叔本来也要来，可是雷恩说他不便下床。”
莫茶听到纪原的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后来自己有后悔不该那么用力的，但是那以后一直没有勇气和他们任何一个联络所以就这么搁置了。
母亲的忌日一直只有她记得，看着合合子带来的也是风信子莫茶不禁莞尔，“谢谢阿姨还记得母亲最爱的花。”
“今天我带着未冕来是有话要和你妈妈说，也和你说。”合合子看着墓碑上倾柔笑得温和的照片，“我答应过你，这生都不告诉他们那些真相，可是这两个孩子不能延续我们那一辈人的悲剧，其实我明白，就算我说出来你也还是会原谅我的，因为你是那么善良。”
“阿姨，那段往事我不想知道，母亲不想你说出来一定由她的道理，那就那样吧，那个叫父亲的人对于我而言从来都没有意义。”
合合子取了一朵风信子，“你的父亲还活着。这样就不是没有意义了，至于是爱是恨你都还有机会，孩子，听我讲完那个故事，它并不长。”
未冕走到莫茶身边扶住她因为诧异而晃动的身子，让她有所依。
“你父母是在日本一见钟情的，但是他们的爱情却那么刻骨铭心，相互许下了终身的约定，你母亲回国以后，你父亲本来准备跟着来提亲却接到了朋友的求助，可是却意外地重伤躺在医院成为了植物人。我来找你母亲却听信了别人的流言蜚语，说你母亲因为怀孕要嫁人了。所以独自回到你父亲身边，每天装作你的母亲给他讲他们的故事，突然有一天你的父亲奇迹般地醒来了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害怕他再受到失去爱人的刺激就骗他说他是纪原矢介。”
莫茶突然笑了，笑得很干涸，“你是要告诉我，我的父亲是纪原矢介，就是你的丈夫吗？”她挣脱开未冕的扶持，绕过合合子面对着母亲的坟墓，“那就是你为之消耗了一生的男人是吗？那就是我曾经期盼过给我一个拥抱的人是吗？”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莫茶转身面对着这个哭着忏悔的女人，“我说过的，不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也已经长大不再幻想了，无论是穆棱菊生还是纪原矢介，我只知道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谁说没有？一个已经被医生放弃的植物人为了自己爱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重新苏醒过来，为了抱抱自己的孩子从全身瘫痪复建到现在的半身瘫痪，你怎么能否认那些都不是为了你！”
“如果他是那么伟大，那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谁能否认那些难以启齿里会没有一丝愧疚！”
莫茶的眼里是满满的恨，无论面对谁她都不知道给怎么去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日子这个地方告诉她这件事，难道不知道她在这一天心里本就没有爱，难道不知道她只允许自己在这个日子去回想母亲的死和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在她疗伤的时候为什么还泼给她一大盆辣椒水。
合合子望着莫茶的背影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夕阳里的倾柔，倾柔的笑与莫茶的泪都是一样的苦涩，“倾柔，你早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才选择不让我说，至少这样不会破坏这个梦。谢谢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成全我的自私。”
莫茶回到小宛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凌乱的房间有刀痕也有弹孔，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一战，揪着心的莫茶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可是搜遍了所有的房间，没有人。
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莫茶伸手拿过残缺的桌角狠狠地指向门的方向。
“你终于回来了。”
一身珠光宝气的陈凤依大步迈了进来，嘴角那丝得意狡黠的笑却带着一些杀气。
莫茶警备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轻松下来，至少知道时令在谁手里了，“你放人的条件？”
陈凤依望着满屋子的狼籍心情就是大好，“游戏才刚刚开始，你急什么？我的条件会告诉你的，首先我想要把莫氏归于小倩的名下。”
“外公已经立下遗嘱，莫氏现在已经是见远哥的了，我也没有权利做主！”
“欧见远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如果你不能办到也没关系，现在知道时令那个臭丫头在哪里的只有我。”
陈凤依走了，莫茶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仿佛已经穿过了屋顶，飘到了陈凤依的耳边只换来她恶魔一般的笑声。
“小姐，我们查出来是谁干的，但是时令最后是直接被陈凤依领走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莫茶坐在这里已经一天了，老虎都无法查出来那就代表她只有屈服于陈凤依的条件吗？
“小姐，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
“不知道时令有没有吃，我不能这么等下去，老虎，陪我出去一趟。”
老虎开车带着莫茶来到了莫家，却在门口碰到了喝得烂醉的莫驻行，莫茶不想和他纠缠什么却被他缠住了。
“那个小跟班呢？你那个尾巴怎么不见了？”
莫茶一把甩开他的纠缠，“不要问我，你不是一向和舅妈走得最近吗？去问她，她知道时令在哪里。”
陈凤依陪着女儿吃甜品，自从从医院回来，莫倩就没再有过表情，见到冲进来的莫茶时她急忙忙地想回房间。
“带我去见时令，如果不能确定她是安全的，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听到时令的名字莫倩整个缩到了妈妈的身后，这时候莫茶才注意到小倩的不对劲，“小倩，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呀。”第一次来到这里她没有像花蝴蝶一样扑向自己，第一次她躲得那么远。
“我也想问怎么了，你去看完她之后她就出了意外，医生说她这辈子也做不了妈妈了，她不开口说一句话，提到你的名字就一直摇头，害怕得发抖，我要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你想去看那个丫头不可能，信不信由你，你每满足我一个条件我给她吃一顿饭，现在她都没能吃过东西，包括水。”陈凤依将身后的女儿揉进怀里，“阿强，把这个外人给我赶出去！”
莫茶望着小倩躲在舅妈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老虎把想赶她出去的阿强一拳打倒在了地上。可是她的时令怎么办，手术之后本来还就没有痊愈，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又饿着肚子了。
“我答应你，莫氏我会转移到小倩的名下，但是如果时令有什么意外，我会让你跟着陪葬……”
“还要一个人逞强到什么时候？”未冕带着小忆出现在莫茶面前的时候，她已经两天没吃没睡了，眼神却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老虎，我说过的，不相干的人不要放进来。”
“小姐，习先生说可以帮忙把时令就出来，难道你真的要放弃莫氏吗？我记得你说过，为了对你外公的承诺你才坚持到现在的，如果莫氏落入那个女人手里就真的完了。”
老虎的话莫茶似乎没有听见，她看着未冕和小忆就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出去，我的事不用麻烦你们。”
“你还要孩子气到什么时候，我们帮的不是你，时令出事你故意对我们封锁消息，这是你可以解决的吗？”未冕知道她的伤她的痛所以给她时间去缓和，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理智变得偏执，“老虎，把资料交给小忆，她在找人这方便很有经验。”
“习未冕！”莫茶倏的站起来，却突然觉得脑袋一疼，好像被什么劈了一下。
老虎抱过被自己一掌劈晕的莫茶，“她需要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请务必救出时令保住莫氏，她已经再也经不起在这两者中失去任何一个了。”
“未冕哥，时令的大概位置已经确定了，但是那里是住宅区可以被藏匿的地方太多了，要单独搜索起来会很困难。”小忆拿着地图和未冕研究着，老虎在一旁看着真的觉得自愧不如，自己找了两天都没头绪的事小忆只花了三个小时。
“地方多不怕，我让兄弟们挨个的找，手下的兄弟都派出去也不是问题。”
“不行，人太多了，打草惊蛇。”未冕否定了老虎的办法，“要是激怒了她，吃苦的就是时令。”
莫茶遗留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之航，未冕按了接听键。
“莫茶，有人绑架了小倩，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可是岳母现在认定了就是你，她很生气说要让你付出代价，我害怕她对时令下手。”
之航似乎是偷偷打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说完就挂了，未冕的脸色不好，他大概猜到是谁会这么做了，想打电话可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穆棱次郎，快放了莫倩！”
穆棱环视屋子没有发现莫茶，“她还是不够狠心，既然无法做到那就由我来，莫倩我带来了，我已经让人通知那个老女人，用时令来换。”
老虎现在才知道小姐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往往就是好心坏大事。
“小倩人呢？”
穆棱让人把小倩带了过来，因为一直反抗穆棱让人把小倩的手绑了起来，受了惊吓的小倩一出现未冕就上前为她松开了绳子，“小倩，不要害怕，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不行，”穆棱阻止了未冕，“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时令和莫倩谁对莫茶来说更重要？”
“莫倩！”未冕毫不犹豫地告诉穆棱次郎，“你知道你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吗？”
“对，是我，一直都是我。”小倩自从那次大失血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她害怕遇到姐姐，因为自己不配她的疼爱，觉得自己不干净，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姐姐又要在她和时令之间作选择了，这一次她怎么也不能让姐姐放弃时令，这是她欠姐姐的也是她欠时令的。
“未冕哥，送我回去吧，我会把时令找到的。”
莫茶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依稀听到了母亲弹得钢琴声。醒来的时候发现时令正坐在她的床边对着她笑，仿佛这才是一个梦。
“终于醒来了。”时令把她扶了起来，“你再不起来老虎要自责死了，他的一掌让你睡了三天三夜。”
“这里是哪里？”陌生的环境让她敏感地小心警惕起来。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小忆端着小菜进来，听到莫茶的声音才知道她已经醒了，看来妈妈准备的小菜真及时，“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雷恩说你不能吃太多只能喝些粥，所以妈妈给你准备了些小菜，都是清淡的。”
“是你们救出时令的？”
小忆摇摇头，“是你妹妹。”莫茶的口气已经变得很生疏了，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凉，自己已经被拒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了。
“小倩？”
时令点点头，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没有想到不是莫茶不是见远不是任何人而是莫倩，送她来这里的是之航，为她开门的是合合子。
“见远昨天也来了，弹了一夜的钢琴，刚才被雷恩拉去休息了，他的眼睛还没有揭纱布。”这三天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时令却很庆幸她的昏迷不醒。
“时令，我想再睡一会，你不用陪着我了。”
小忆还有话想和她说，但莫茶却闭上了眼睛，只好和时令一起离开房间。
等房间空了，莫茶才重新睁开眼睛，她起身打量着这间屋子，总觉得很熟悉，或许是因为和小宛相似的木窗，或许是因为有习家城堡里她喜欢的吊灯，还有钢琴。
如果那琴声不是梦的话，那么那些争吵的声音也不是梦了，昨晚隐隐约约听到的还有些印象。
“习未冕，你让我把她交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现在为什么她却一睡不醒！”
“不是未冕的错，这是穆棱家的遗传病，每次昏睡的时间都不一样，有可能一天就行也有可能就是一生，我的祖父，父亲都有这个病，一辈人中总有一个，我们这一辈中一直没出现，没想到是莫茶。”
“你错了，莫茶和你们穆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不想醒来，一个给得起她爱的都没有了，她不想起来而已。还有以后你们穆棱家的不要出现莫茶的视线里，既然完了就不要来，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莫茶，还不起来吗？你听见没，原来的时令已经回来了，见远也回来了，你爱的人都在这里，醒来吧。”
那些话她都隐约地听见了，所谓的家族遗传病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吗？她不醒来只是梦见了妈妈，只是还想和妈妈说一会话，醒来是因为妈妈说“不后悔”，不后悔选择那个男人，不后悔生下她，也不后悔等了这一生。
有花香从窗口飘进来，莫茶推开房门，原来有一大片花园，几株小树长得比她只高了一点点，除了秋千架地下到处都是花，看得出主人是多么精心的打理，四季的话交替着，什么时候都不怕这里荒废了。
这里好像是独立的一个小房子，花园前面还有一大栋房子，如今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里眼熟，只是因为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个这样的家。
“喜欢这里吗？”
身后是未冕的声音，她只是点点头，早应该猜出来没有什么设计师与她的那些想法是契合的，这一切只是因为有个很了解她的人精心布置的。
“还记得那一天我说要带着你逃跑吗？那时候我也是刚刚知道一切，以为知道你是我妹妹真的可以放弃了，可是那时候却只想带着你逃跑到一个地方，才知道无论如何我这辈子就爱你这一个了。”
莫茶转过身子望着他一脸的胡渣，他也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吗？给他一个拥抱，“未冕，你知道刚才看到这些我想着什么吗？”
未冕沉默了，他心里隐隐有期待的答案。
“如果习未冕也在，那就完美了。”这就是她想要的家，如果要一样样拿走的话她希望最后剩下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习未冕。
“傻丫头，我一直都在。”
两个相拥的人相视而笑，泪慢慢溢出了眼眶，这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去想，只感觉着对方存在的甜蜜，他们兜兜转转了好几年，却一如未冕所说的，谁都没有走出对方的身边。
未冕举起她的手，那无名指上空荡荡的，“知道为什么年少瑞不给你买结婚戒指吗？”说着就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因为我不许他代替我给你戴上戒指。”
莫茶看着那枚戒指滑进她的无名指，一切来得毫无预兆，而且刚才那个“代替”是什么意思？
“只是我和他的君子协定，我让高姐把我和他的证件调换了，你看到的那份结婚证是我让流浪合成的，习太太。”
或许是睡多了，莫茶在这个夜晚失眠了，她走出来自己的花园，走进了那栋大别墅，夜深了亮着的灯不多了，莫茶闻着有浓浓的香味从一端传来，她寻着香味去探索那一点点光亮。
“你先去休息吧，鸡汤我来熬就好了。”
“你不是还要准备糕点嘛，给莫茶炖的鸡汤我也想帮帮忙，你们都不让我去照顾她，听别人说炖补品的时候一定要诚心，我一直在祈祷的。等她一醒来就可以喝到鸡汤”
“是医生说莫茶太累了需要休息，等她休息够了就会醒来的，你身体也不好去了只能添乱，还是听未冕的养好身体，等莫茶醒了他也不会担心的。”合合子背对着丈夫，她手里的刀起落得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机会能让莫茶愿意见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看到莫茶哭会觉得很心疼，甚至还会有种内疚的感觉，就像看到小忆在哭一样，真的好希望看到莫茶能够平平安安的，或许是因为她是菊生女儿的关系吧，很想替他照顾这么可爱的女儿。”
水已经沸腾了，纪原着急打开锅盖却不小心被蒸汽烫到，合合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个人握住了他的手，“有烫伤吗？”
“莫茶，你已经醒了？身体都没有事了吗？”
看着纪原矢介眼睛流露出的关切，她知道那些都是为了她，她握着纪原烫伤的手，“够了，我只要这一个伤疤就够了。”
“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呢？”
“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么不懂事还得你受伤，我真的很对不起。”扑在纪原的怀里她哭得像个孩子，弄得纪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好拍着莫茶的背，“没事的，我没事的，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你爸爸是穆棱菊生的事。”
门外的未冕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他早就知道莫茶心里的那些怨恨都会过去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对父亲的爱就像是火山底下的种子，虽然有座山压着爱被埋得那么深，但迟早会爆发的。
莫茶和合合子静静地坐着，未冕为她们端来了茶，纪原太累了已经被他们劝着去休息了，可是他们却很默契地知道他们需要聊一聊。
“这就是我的决定，阿姨，请你继续隐瞒这一切。”
“莫茶，你真的不希望和你爸爸相认吗？”
“我现在能够明白妈妈当初为什么也不要你说出真相了，因为我们都够了，而他也很幸福，”莫茶的手被未冕握住，感觉心里也没有那么痛了，“叔叔有多爱你也就证明他有多爱妈妈，叔叔有多爱小忆就证明他有多爱我，他为了我受过一次伤我已经很满意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不需要靠着爸爸的搀扶也可以走得很稳了。”
“你和你妈妈很像……”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像我的妈妈。”莫茶抹掉脸上的泪，“阿姨，其实我们都不应该怪你，因为的确那个属于我和妈妈的穆棱菊生已经没有了，而纪原矢介是你一直照顾到现在的。”
对于莫茶来说天边似乎开了一条缝，那是黎明来临之前的第一道光吗？或许是母亲在天国打开了窗想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
“我已经有未冕，有时令和见远哥，如果还要爸爸那么就太过贪心了。”
“莫茶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小忆还没接触到莫茶就被一只黑手拉住了，“带什么东西都要经过我的检查。”
穆棱次郎已经赖在这里很久了，虽然每个人都不唉声载道但却没有人赶他出去，他自诩自己是莫茶的贴身保镖，对这件事唯一感到开心的就是阿吉，这样就不用再担心被打了。
用报纸包的番薯，穆棱抛弃了报纸拿出番薯，直接掰开自己尝尝，“这一点也不甜，让莫茶怎么吃啊？”
气呼呼的小忆又和穆棱开始了第三百一次大战了，莫茶拾起那无辜被穆棱摔倒自己面前的报纸，上面那张大大的彩照太过明显，可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标题却让她接受了这个事实——陈凤依疯了。
“阿吉，去开车过来，我要出去一趟。”
阿吉快步往外走，“站住，谁才是你的主子？”任由穆棱的咆哮阿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知道最后自己的主子还是要投降给小姐的，还不如直接听命小姐。
“我也去。”时令也瞥到了那个大版面，这件事应该和她也有一定的关系，虽然觉得那个女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还是应该对莫倩说是谢谢。
穆棱沉着脸，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在疯人院里度过一生的，他的原则是恩要千倍还仇要万倍报，可是就像未冕告诫他的，要想呆在莫茶身边就要习惯她的原则。
“小忆，你陪着她们去吧。”上次绑架了莫倩，要是被认出来告诉了莫茶那么他就必须滚得远远的，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小忆吧。“你们只要记得早点回来就好了，今天晚上见远就可以揭纱布了，别让他睁着大眼睛却只看到我们这帮大男人。”
莫茶拿过外衣，笑着对时令说：“时令，我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错，就是唠叨了一点。”
时令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她们抛弃在屋子里的男人，阳光在他呆滞的脸上折射出一滴晶莹。其实她也觉得他有时候有些婆妈。
莫茶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离开莫家庄园很多年了，因为它萧条德让她有些陌生，偶尔还有守在这里的记者照相机的闪光灯。
高姐按她的要求准时到了，递交给她一份文件之后就离开了。
推开门，什么人也没有，那个叫阿强不知道为什么却还在，见到她的时候眼里还有些防备，整个房子还有仆人走来走去却好像是空荡荡的，有人告诉她小倩在后花园，她留下来小忆和时令自己去了后面，原来小倩在那里看书，而之航正挥着画笔。
“姐，你怎么来了？”小倩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迎了上去，莫茶好像见到了很久以前的小倩，总是像只天使似地往她怀里撞。
突然她停留在半路，“姐，等我一会好吗？我的书马上就看完了，等我看完了，我就去找你。”
莫茶点点头，觉得妹妹今天脸上有着异样的光彩，那是被压抑之后再次释放的光亮，带着生命最初最纯的美。
回到客厅小忆还在好奇的东张西望，而时令则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没事吗？是不是怪你了？”
“没有，她一会过来，时令，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是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曾经翻过一次围墙但翻到一半就被狗发现了，我那时候拔腿就跑。”
“时令，原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啊！”小忆朝着做鬼脸，“莫茶姐，那是你小时候吗？”小忆正在看的是正悬着的全家福，那一年她还被抱在外公腿上，没有什么记忆。
时令也好奇地看着那张全家福，突然之间那照片里的人变得多重影子变得模糊，她摇摇头想保持清醒却发现小忆已经倒下去了，而她在听到莫茶的惊呼之后也失去了意识。
看着小忆和时令双双倒在地上，莫茶才觉得这个屋子里的那些仆人都是那么陌生，伴着熟悉的笑声，陈凤依迈着步子从二楼优雅地走下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人都散去了，前后的门都被关上了，这里变成一个封闭的鸟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说呢？”
莫茶拿过那份高姐送来的文件，“见远哥已经把名下的股份转给小倩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夺走小倩的任何东西，只是不想它毁在你手里。”
陈凤依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地诧异与停顿，但是那只是一瞬。“我要你还得又何止这些？你知道为什么莫倩和之航都在后花园里吗？因为小倩说当她看完那本书，之航画完那幅画，那么他们之间的梦就醒了，她说要放之航走。”
“你应该为小倩感到高兴，她终于想通了，勉强是没有幸福的。禁锢别人的幸福自己也得不到。”
“之航的幸福是你吗？小倩努力了那么久，最后尚之航爱的还是你，什么都是因为你，你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小倩就不可能幸福，她太傻了竟然为了你而背叛我。如果我不装疯怎么可以把你骗到这里来？”
“你恨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无奈的命运，所以把这一切都归罪于莫家，归罪于我妈妈还有我，你把小倩当做你，总是忽略她的幸福放大她的不幸，你没有装，你从很久之前就已经疯了！”
“我没疯！”陈凤依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直指着莫茶，“本来我没有想这么早对付你，可是你舅舅不知道那一根筋不对了，他说小倩不是经商的料，说什么你才会更好地经营莫氏，我这才知道他一直像栽培的是你，所以才不想把安妮嫁给见远，所以我就让他离开得快点，只是没想到他命还真硬。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误，我要亲手解决了你。”
“舅舅是那么爱你，就在我告诉他是你导演的那场车祸他还是不让我揭穿你，这样的感情即使约束过你的青春曾经是你不想要的，但是你的心不会为此而柔软一次吗？”
枪口顶在了莫茶的太阳穴，陈凤依不敢相信丈夫已经知道她的计划，“你胡说，他都已经知道小倩不是他的孩子了，怎么还会帮我？”
“小倩不是舅舅的孩子？”
“对，不是，你舅舅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哈哈，你们莫家捧在手心的孙女根本就不是莫家的种！”
莫茶反手一握讲枪口反对了陈凤依的胸口，“你这个疯子！”
莫茶突然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烟雾还是在房间里弥散，陈凤依笑得更加狂妄，“我没有想过要活着，有你和莫家为我陪葬我，我死得也值了，不过可怜你带来的两个小朋友，她们好像还很年轻……”
莫茶不再和她纠缠，拿着枪走到门口想努力打开那扇门却发现已经被牢牢地锁住，火势很大她还隐约能听见外面有小倩哭喊的声音。
“没用的，我请的那些人就是让他们阻止任何人来救火。老头子那时候说因为喜欢树木的敦实所以整个房子最多的就是用了木材，他一定想不到是方便我来摧毁吧！”
莫茶不停地摇晃着地上的小忆和时令，“你们快点起来，快醒来！”
“时令，快点起来，你说过的看不到我死绝不闭眼，现在就算我要死你也要睁开眼看着，不要你怎么敢喝下孟婆汤！”
时令的眼睛微微地张开，火势已经在整个屋子里蔓延开来了，莫茶就知道她的时令不是上帝可以摆布的，她把手腕上的银丝带的一头放在时令手里，“我要背着小忆，你好好握着这根带子，我带你们去地下室，不要松开让我知道你就在我后面！”
时令点点头，她浑身没有力气，没有任何精神再去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莫茶背起小忆，屋顶已经开始不断地往下面掉火苗，她看了一眼身后勉强爬起来的时令，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的那份鼓励。
陈凤依傻眼了，给他药的那个人说喝了至少连天都不会醒来的，那个叫时令的为什么还会有意志站起来，可是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莫茶还会活下去。
“莫茶会活下去，会活下去……”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句话，她不能让莫茶活下去，一道白色的光穿越了那无尽的火苗，知道血花浇熄了一些，她知道自己杀了人，可是那蹒跚而去的人没有停留下脚步。
时令以为自己会承接下那一刀，以为自己会这样告别莫茶，会告别这个世界的冷漠，可是知道那温柔的血湿了她的胸口，那个男人朝他微笑她才知道就像她挡在莫茶面前一样，有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臭丫头，还不走！”那个男人似乎是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把她往莫茶的方向推去了一点点，他冲着她笑，这是他的孩子和他一样的倔强，他多么庆幸自己拼命冲进来是那么即使，如果他给她的第一次生命是个意外，那么这个时候他是带着爱与祝福的，“孩子，我爱你。”
时令听不到那个倒下去的男人说了什么，她手中的银丝带已经被拉得很紧了，她要跟上莫茶，因为莫茶拉着她的手，这一次她选择了自己而不是莫家任何人。
火势渐渐地吞没了莫家的整栋别墅，吞没了那些疯狂的呼叫与无止境地爱与恨，就像是灰烬一样，被风一吹就会没有了踪迹。
好像哪里飘来了孩子的笑声，“我们的小天使，你长大了去哪里？”
“天上，他们说我的爸爸在天上！”
今天我要去接宝宝，他已经不让我这么喊他了，他非要我喊他的大名吴念恩，我却不理会他，就算今天他已经是大学生了，但我依然可以拿他小学二年级孩子我家床上尿裤子的事来逗他。
“妈妈……妈妈抱……”我的小女儿小爱才刚会说话，但这几句最熟练，她完全继承了她爸爸的黏糊劲，但我就是对他们没辙。可是我还想再出门之前把这一大堆礼物都打包好，等一会快递回来家里取，这些都是寄给莫倩孤儿院的孩子们的，听说孤儿院马上又要扩建了。
“来，爸爸抱！”未冕的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困，看小爱在他怀里乐的咯咯的样子，我忍不住提醒他，“小心她还没长大就得公主病，就你最宠她。”
“不是我宠她，是小爱最爱爸爸，是不是？”
未冕这些年越来越孩子气，听可利说公司最近颁布新的规定，女同事可以带孩子来上班，差点没把他愁死。
“习未冕，下次你可以把那个爸爸前面加上一个干字吗？”
我那个爱吃醋的老公终于从洗漱间出来了，胡子已经几天没刮了，每次都为了孩子的事情和未冕两个闹得大翻脸。
“穆棱，你别忘了，当初你是答应我当孩子的干爸爸我才同意小忆嫁给你的，小心我去叔叔阿姨那里告状，说你欺负老婆虐待孩子！”
“就你成天老告状，我哪里这样了，是你总是耽误我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现在孩子见我喊干爹，见你喊爸爸，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你忘了，你追小忆那时候，是谁跑到非洲给你说情了？”
未冕哥总喜欢那穆棱追求我的那段的事来压迫他，因为百试百灵，我抚着左边脸颊，曾经以为那里的一大片伤疤会让她低着头生活，却没想到它却让自己意外获得了幸福。
我看看时间，估计他们吵完了宝宝已经到了，我拿起包和大衣就准备出门了。
打开门，那个臭小子却朝我做个鬼脸，“merry圣诞节！”他的身后还站在老虎和他的太太君诺，看着他们和屋里那两个相视一笑我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见远还是不肯来。”君诺陪我一起准备茶水和水果，突然叹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君诺每一年都会帮我去送邀请函，可是每一次他都不会来，我们都知道他是舍不得时令一个人过节。
“来之前，我和老虎也去看了时令，望着那没有名字的墓碑，心里总是酸酸。”
“她是害怕莫茶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本来连骨灰都没准备留，没有字的墓碑已经是她的最大让步了。”
时令是我见过最酷的女人，我以为那场火灾中毁了容的我是最惨的，可是没多久就知道其实时令的白血病根本没有治好，她求雷恩隐瞒了大家，那场火灾之后没多久她就走了。
“不过那个老头还在，见我还和我说了一会话，他说做梦梦到时令了，时令终于肯喊他爸爸了，听别人说每年到某一天他身上的刀伤就会疼得他直哭。”
那个某一天我想就是火灾那一天，他替时令挡了一刀并没有死，时令离开后他一直呆在墓园，估计那些眼泪不是因为疼，而是那些遗憾，他其实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救得了时令。
“你们女人就是婆婆妈妈的，我都渴死了！”
“宝宝，你以后也要娶女人的！”我给了他一个糖炒栗子，“那时候你再嫌弃。”
“不一定非要结婚，见远叔叔不就是一辈子没娶老婆嘛……”宝宝揉着头大声冲我嚷嚷，看到我举起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永远无法忘记见远在时令的葬礼上那句话，“终于，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了。”那是我听过最感人的告白，为此他也付出了一生的时间，这样的爱情虽然伟大但我却不想宝宝去拥有，因为幸福想来都离伟大很远。
“不结婚，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生是谁啊？”君诺在一边爆料，和我交换了眼神。“我也好奇那个女生是谁啊？”我发现自己的确是越来越主妇了，爱凑热闹爱八卦。
看着宝宝的脸瞬间变红我心里反而有些伤感，他真的已经长大了都会谈恋爱了。
“她就是我的一个小学妹……”
“小学妹？是不是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笑起来还有两个大酒窝，秀发披肩……”
“没有，她只是长得有点像姑姑。”
厨房又安静了，宝宝接过君诺为他泡的茶，“我想去看姑姑，本来想求着姑父下一次把我也编进那本书里，可是又害怕真的有下次……”
我明白宝宝的心情，上一次回去看望爸妈的时候莫茶姐来接的机，一袭鹅黄色的大衣把她红扑扑的脸蛋衬得更光亮，仿佛岁月对于她是没有任何痕迹的。
可她却要翻着本子才能知道我是谁时，我只能抱着她大哭。那次大火如果是夺走了我的容貌夺走了时令的生命，那么莫茶姐被夺走的只是不幸。
“上次莫茶睡了一年才醒过来，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君诺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莫茶，她说起莫茶时口气总是那么遗憾，而我却并不为她感到伤心，那时候我答应了未冕哥，所有的人都答应了未冕哥，一起送给莫茶姐一个过去。
我们都庆幸她每次醒来就不再记得以前的事，那些往事毕竟痛苦多于快乐。
哄完小爱睡觉，老公和老虎已经喝得大醉了，男人喝醉之后会变得絮絮叨叨，比女人更爱怀念从前。
“君诺，你先去休息吧，他们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明天早上我们再起来收拾这里，收拾他们。”
“没事，听他们说这些挺好的，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会说这么多，我们平时对往事都只字不提的。”
老虎已经泪流满面了，他拍着宝宝的肩膀，“你小子不要光想着事业，要想着怎么去爱人怎么去接受爱，你姑姑要是看到你幸福她该多高兴啊……”
我知道未冕现在应该在书房，提起桌上还是半瓶的酒去找他。
橘黄色的灯光下，他手里的笔移动得很快，“已经要带眼睛了？”我推开门，把酒放在他面前，拿出一个酒杯给他倒了一点，“喝一点吧，你也需要像次郎和老虎他们那样醉一次。”
我拿起他手里的本子，看着上面记录的事情，“这已经是第几本了？”
“第五本，她看得也很累。”
我在那些书里会经常出现，作为妹妹，一个远嫁日本的妹妹，而她是留在父母身边的姐姐，未冕哥只是我们家的女婿，“家里的花园被照顾的很好吧？”
“爸妈都让你带着孩子多回去回去……”
我知道，自己在答应把父母借给莫茶之后就很少回去，姐姐如果睡着了我会多回去几次，不是因为有所埋怨，只是希望她能多和爸爸妈妈相处一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喊不醒她了。
“哥，你从不喝醉是不是害怕自己会在某个不清醒的时候失去姐姐。”
看着未冕哥小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眉头微皱了一下，“我只是不想错过每一个和你姐姐说晚安和早安的机会，明天我要打电话喊她起床的。”
“时令走了，见远哥也从不离开那个城市，我和穆棱都把自己禁锢在这里，但所有的人都希望她幸福……”
“她幸福，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和爸爸一起钓鱼了，她很幸福……”
“老婆起床了……”
电话里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那就再睡一会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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