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前往观家,还有十天时间。原本预定的是七天,在纱绫的恳求下,终于使计划改写,并获得了三天的宽限。
纱绫觉得,若是真的能够重拾记忆,那么自己必然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平复情绪。
而让纱绫疑惑的是,虽然她没有对舒远提起过要通过魔法恢复记忆之事,但舒远却似乎对此有所察觉,并多次婉转地奉劝她三思。然而纱绫决心已定,况且与老人定下誓约,当然不会因为舒远的三言两语而发生改变。不过,当她质问舒远从何得知此事时,舒远却说:“看你时常一脸悲壮的神情,难免让人猜测。”
“哎?有这么……明显?”纱绫一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又想起巫谢曾经说过,她完全不懂得掩饰情绪,顿时两颊飞红,连耳根也烫了起来。
舒远失笑道:“是啊,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显然不是小事。”
“也有可能是因为要前往观家而感到紧张啊……”纱绫申辩道。
“前往观家这件事,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有什么情绪,早该表达出来了吧?”
“……这么说也对哦。”纱绫无奈地垂下头,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多加练习控制表情的计较,“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请要去做。虽然知道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不做不行。因为,大家都在努力,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非常过意不去。”
“这时候,好好保护自己,才是当务之急吧。”
“对不起……但是真的很重要。你们在意的,不过是我作为观东仪的身份而已吧?但是对我来说,现在的一切,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只要我不说出,你们就永远不会明白,纱绫心想,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舒远愣了愣,说:“也许对议会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对我……还有将乐来说,你就是你而已。我不会阻止你,但是,希望你也能珍惜自己吧。”
虽然一直以来,纱绫明白,舒远表面上强行维持着冷静的态度,但心地到底是善良温和的。然而此刻他关怀的言辞,却还是让纱绫心中一动。这难得的温情表达,居然触动了纱绫的泪腺,让她不由扭过头,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几日来她神经紧绷,但凡是清醒的时刻,都在考虑未来的打算。两天前,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被送到了她的手中,上面细致地描述了她需要执行的“任务”。她反反复复地阅读着自己的“台词”,以便能在见到观家的主人之后,做出天衣无缝的表演。这一次,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决心,和天分。
也许,她真的太累了。因而舒远这句看似平凡的言语,便让她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幸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来看待。而这样……便足够了吧。
终于到了与老人约定的时间,这个时候纱绫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请教过老人的姓名。看来,她是太过倚赖巫谢了。可是……明明巫谢是露宗的人,而且行为又十分可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相信他呢?
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和巫谢相交不深,前后见面,不过五次而已。巫谢似乎还没脱去小孩子的戏谑性情,却又极其老谋深算,照理说,并不是一个值得亲近之人。纱绫还记得自己初次前往巫谢府邸拜访时受到的戏弄。但每当纱绫需要帮助的时候,巫谢却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两者之间微妙的矛盾,让纱绫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都是巫谢的计谋。而她自己,只是长线一端的诱饵,一旦有鱼上钩,便失去了价值——连炮灰都算不上。但是再一深思就能发现,巫谢自己,何尝不是在进行着一场高额的博弈呢。
他们约在老地方见面。小酒馆的酒保在门上挂起“歇业”的标签,然后锁好了房门。酒馆内依然昏暗无光,倒是挺有施行魔法的氛围。
巫谢双手环抱在胸前,坐在桌上,冷眼看着一脸严肃老人与纱绫。
酒馆中间的一块地面被特意清理出来,此时此刻,老人正躬身在地上摆放物品。干制的桃金娘、山茱萸、芫荽植株,还有许多纱绫无法辨认的药粉和宝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似乎是佛手柑和松针的味道。
纱绫暗忖,自己有生之年,只见过一次魔法的实行,况且只是让一杯茶水沸腾,实在太过微不足道。而现在要去面对一次需要冒生命危险的魔法,未免让她心慌。她朝巫谢投去求助的目光,对方却似乎正在出神。
“老师……”纱绫模仿着巫谢对老人的称呼,怯声开口,“其实……还有一件东西。平时我总会梦见过去的事情,然而,只要把这个放在枕头底下,就不会再做梦了。”
老人刚刚结束了魔法阵的布置,闻言抬起头来。他接过纱绫手中的匕首,仔细端详,说:“光看造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也许在淬炼时加了宝石的碎晶……巫谢,你也过来看看吧。”
然而当巫谢的目光在匕首上扫过时,他的神色却忽然发生了改变:“……这把匕首是从哪儿来的?”
“以前在开庆的时候买的,似乎是丰收节的集市。”纱绫被巫谢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原来那个也是你啊。”将纱绫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巫谢自语道。
“咦?那个时候……”纱绫的记忆迅速倒转,终于勉强唤醒了当时的场景,“你是那个穿黑衣的……?”
巫谢眉头一锁:“先不提过去的事情了。如果老师已经准备好的话,不如现在就开始?”
老者点头,说:“我把匕首也放到魔法阵中,这样可以减少魔法失败带来的副作用。那么,姑娘,请你走到魔法阵中间,然后拿上这个吧。”
纱绫乖乖地从老者手中接过一个圆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