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带着烦心的热度。
一片绿叶从树梢缓缓飘落,落在初儿的脚边。
输送了不少灵力,初儿累得趴下,倒在温热的岩石上早已睡熟,任凭裙裾浸在水中随着溪水荡开。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壳,白皙的指尖却静静的落在水面,任由溪水将她的指尖修得洁净光泽。
仿似一个睡美人般睡得惬意,但那微弯的唇角却安然得令人心疼,仿佛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在梦里。
直到夕阳的霞光把她的脸映出粉色,初儿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眼的刹那却只看见一片霞红的光,还有那偶尔飘过的云朵。
少了一样东西。
初儿豁然起身,因不久前的失力,身体微微踉跄着,稳了好半响才重新直起身。
“那个人呢?”左顾右看,除了脚下几点干涸的血迹在光里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光,“他不见了,伤得那么重呢?”
初儿跳下岩石,拧干脚下被打湿的裙衫,周围一片安宁,没有人来回答她。
*****
找人仿佛成了初儿的专利,这些日子她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穿过小河,穿过树林,那人就像是忽然消失,再也没有了踪迹可寻。
夜,似乎来得更快。
初儿无力的挥着手中的竹条,口中还衔着一根随意扯下来的树叶,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那人与她并没有任何关系,丢了就丢了吧。
只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灵力,初儿想着就心里憋气,那时她可是很拼命很拼命的去救他的。
“你醒了!”
树林里传来淡淡的说话声,初儿听得怔了,偏过头去找,却在深处看见了一点光忽闪忽闪。
一惊,没有多余的想法,初儿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浅浅的沟壑里亮着一个火把,一个男子满身污垢躺在里面,而另一个男子正拿了一些药草样东西往他嘴里塞,却被那人一把推开。
“如果想要活下去,就把它咽下。”
男子的语气甚是强硬,就连眼里的光都逼得吓人,初儿看着一怔,恍然停步,却踩在了一支树枝上,树枝咯吱一声从中截断。
“千昭哥哥!”
初儿惊呼叫出来,僵硬的气氛瞬间被打断,一个少女站在斑驳的月光里,如梦如幻。落千昭猛然一滞,把手中的东西往男子手里一塞,起身便走,却被初儿追上去一把拉住。
“千昭哥哥真的不想见初儿了么?”
初儿紧紧拽着落千昭的胳膊,很紧很紧,仿佛只要一丝松懈,手中的人便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没有答案,没有声音,林子里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树叶落地的声响都听得清楚。
“千昭哥哥,初儿找了你好久,天天都找你,就是没有你的消息。”
落千昭背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
“昨天你在街上看见我了对不对?”初儿绕过去站在落千昭的眼前,他眼里的冰冷令她心里微微发疼,“你在讨厌我么,千昭哥哥?”
月光透过树缝静静落在他们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份凄凉,初儿望着他,望着那双眼里冰冷得只剩下黑色的眸子,鼻头一酸,声音里已泛起一丝哽咽。
“是不是我做了令千昭哥哥讨厌的事了?”
泪光楚楚的眼眸沉淀着伤痛,初儿不明白,前些日子还是那么喜欢她,跟她一起笑一起玩的千昭哥哥怎么会变得这么冷。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不该在十年之后再遇见你。”
他说,话里已是一片死寂的冷。
初儿听得难受,狠狠后退着,她不相信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么温柔的千昭哥哥怎么可能这么对她,是她看错了么?
“我已经帮了你,要不要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
潇洒的背影,独自离开,那一瞬,他淡淡的目光中有股寒意,越过那墨黑的夜,辽远寂冷,那一瞬,他从她身边飞快走过,没有看她一眼。
她浑身冰冷,连血液都瞬间凝固。站在昏暗的林子里,温热的风从她脸上吹过,可是初儿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她的心很痛,很难受,就像被刀子一道道划过。
“喂!”男子喝了一声。
“干什么?”初儿飞快的转过身,眼里还闪烁着泪光,“我救了你,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是你的恩人,你知不知道?”
初儿走上去伸手拉了男子一把,大概是身体的摞动令他的伤口又开始疼了,男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呓语。
“你动什么动,我是救你,不是杀你也。”说着,眼里滚动的泪便滑落出来。
“你——”男子瞬间住了口,不是他怕她,而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哭了。
“你什么你,你懂不懂什么是恩人,恩人就是只要他需要,无论你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你都必须要帮他,即使是死,你明不明白啊?”
声音如吼,初儿拼劲所有的力气把他从地面拉起,手臂绕道初儿的肩上,他没有拒绝,没有多说一句,任凭这个倔强的女子拖着他,尽管每摞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他想,或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一些时间给她,让她不那么激动。
不知走了多久,初儿把他拖到水月天的时候已是半夜,和前几天一样,姥姥不在家,只有小锦鲤坐在湖岸翘首等她。
“小锦鲤,快来帮帮我!”
刚进结界,初儿便朝着湖心大喊,听得是初儿的声音,小锦鲤开心得豁然站起,当她看见初儿身上拖着个男子时顿然慌了,摇身一变,变回了真身,一头扎进湖底。
“诶!别忙着回去!”
空荡荡的,除了湖面荡起的水纹,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
看着摇身一变的少女,男子当场愣住。
是他看错了么,那是人,还是?
男子指着小锦鲤消失的方向,已被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初儿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天!
初儿开始慌了,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眼神木讷的注视着湖面,或许是专注,专注得除了湖面那荡开的波纹再也容不下什么。
该告诉他么,还是要骗他?
初儿心急如焚,如果告诉他真像,他毕竟还是重伤,会不会一下子吃惊得再也醒不过来。
她从没有杀过人,虽然这是意外,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双手沾染上血腥。
“呵呵,原来是这样的。”
静谧许久,男子忽然嘶哑的笑了起来。
“什么这样,你,那个……”听着男子爽朗的笑声,初儿更是吃惊,但更多余害怕,她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一命呜呼。
“你叫她小锦鲤,她是一条锦鲤,那你呢,也是锦鲤,还是?”他说得轻松,微微笑着,尽管脸上的血污到处,但那雪亮的眸子却闪着一抹奇异的光,“算了,那不重要了。”他看她一眼,“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可不可以把我先放下。”
初儿听着手一松,男子便瘫软着跌坐在了地面。
“你没事吧?”
初儿半蹲下去,看着瘫软在地面的男子,眼中急切。
“累了,只想睡一会。”
男子疲惫的闭上双眼,或许这一刻他更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去在意身上的伤。
零,我会活下去的,连同你的那一份。
“初儿,我叫枭,枭雄的枭。”
他说,意识已逐渐模糊下去,初儿轻轻推了推他,又伸手探他鼻息,指尖传来温温的温度,他是睡着了。
那一刻,初儿终是松懈的躺下了身。
千昭哥哥,你真后悔救了我么?
半合的双眸,睫毛如翼,在水晶石的光里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