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说,若你们真是有师徒缘分,有一天自会再见的,哪怕是天涯海角。
初儿不语,听了只是笑,直到笑得弯了腰。
枭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她那么好笑,他想,或许初儿有心事时便会学着去笑,也不知她是刻意还是无心。
姥姥依旧没有回来,尽管已离开一月多,初儿挥着一根琼浆草,无聊的把脚放进池塘,惊起池里水花四溅。
“初儿,我好不容易用仙术净化的这池水你却这般轻易的把它弄脏,真是气死我了。”
池中串起一连串水花,溅了数尺,直到水花落下,岸边俨然站着一人,暗绿的袍子上镶着数颗白色的珍珠,黑色的发被高高束起,飞扬的眉一直斜入发鬓,如两把利剑般被光雕琢了一丝厉色。
初儿不以为然,随手丢了水中的琼浆草,站起身往回走,莫归见了,气得更甚,嘴角一翘一翘,煞是可爱,全然没有仙人的秉性。
“今日七夕,我要去莲圃湖看放河灯,莫归你去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初儿转过头去看他,直到那双滚圆的眼里带着几分稀奇,初儿才似笑的回过头,走进了竹屋。
“诶!”莫归摸摸头,追了上去,“早就听过鹊桥仙,这河灯还真是头一回听见,初儿什么时候出发?”
“时间到了就走呗!”初儿从墙上取过一个布制的小包,掂了掂,斜跨在肩上,朝莫归呵呵的笑,莫归哪是耐等的人,一个劲的催促着初儿,初儿无奈,只得拿了枭做幌子。
莫归一听,到最的话题马上就变了弯。
“这枭平日哪都不去,这时倒是一去不返了。”
莫归左顾右盼,硬是盼不到枭的影子,这动作看得初儿好笑,一向不关心枭的他今日竟这般难得念了他几十遍名字。
看着初儿笑他,莫归嘴一哼,翻开手掌,一面小巧的镜子便出现在手心,白色的光似乎一圈水晕一点点在镜子周围聚集,越来越大,不多时,那水晕便脱离手心,飞向空中在半空缓缓展开,如一面镜子般竖于眼前。
仿似一副流动的图画,雪花翻飞如舞,枭站在一片偌大的梅花林里,雪花托起他藏青的衣袍,飞得很高。画面转阁,雪花骤停,梅花树下,他执手吹箫,眼里流转着淡淡的光华,远处,一袭模糊的剪影,披着长长的布帛,跟着萧音旋步轻舞,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曼妙身姿如蝶般轻盈,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姿态都如踩在云端,如梦似幻。
那一瞬,梅花绽放,如女子脸上的红妆。
那一刻,她缓缓回头,却依旧只看得模糊的轮廓。
“枭和谁在一起?”
初儿指着水镜,大叫起来,很是惊奇,枭一向独往,初儿从不知道枭的身旁会有一个如梦般的女子。
莫归的仙术他是明白的,那面圆镜是莫归身边的法器,莫归一向视它为宝,上次闹了好久,他才勉强拿出来让她一见真容,这时她不说,他倒主动起来了。莫归说过,那法器叫三生镜,三生镜里有人的一生姻缘,那次好不容易想尽法子让他使出三生镜,只是初儿看了许久,那面镜子就像是一面普通镜子般,只是映出初儿的影子,就是看不见一生的姻缘。
初儿气得跺脚,直说莫归小气,莫归倒也没发脾气,收了三生镜。
莫归说三生镜只能探出人类的一生命运,初儿是妖,这三生镜里自然没有她的命运。
开始初儿倒是不信,只道是觉得莫归小家子气。这时,看了枭与那女子的影子,初儿心里也终是明白了大半。
那个女子是枭的姻缘,初儿也终于有些相信莫归的话了,却也只是半信。毕竟那三生镜是莫归的,显像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不看了不看了!”
女子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画面开始混乱起来,初儿拽着莫归不依,莫归却完全无视了,手一挥,收了三生镜。
“莫归,我不稀罕你那宝贝法器,只是你要告诉我和枭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呐!我是不能说的,说了就违了天规,是要受罚的。”莫归一边解释一边忖度,生怕说错了话。
“哎呀,你真笨,你不说我不说,天帝不就不知道了么?”初儿眨着眼睛,闪烁着一丝邪异的光。
“说了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莫归掰开初儿的手,干脆转过身不理她。
“真的不能说啊?”初儿嘟起嘴,眼里已浸出泪珠。
“诶!”莫归一时无责,看着初儿委屈的神煞是无力,心思转得飞快,一念道:“初儿你看,我虽是神仙,但神仙也有自己的规则,每个神仙各司其职,不得觊觎,就像人类的分工合作,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
“莫归就是婆婆妈妈,神仙像你这般,不做也罢!”初儿耍起性子,手指一勾,一池碧水被掀得老高,又重重的落下,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莫归看着干着急,眼珠一转,“初儿,那个女子你是认识的,只是那个小子还不知道她在哪里,虽是命运,也要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缘分在一起不是么?”
初儿听得一怔,仰起头看他,满脸疑惑,莫归一见,心里有了底蕴,又道开:“如果他们真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我泄露了天机,误了他们的姻缘,那小子不是就要一个人过一辈子,那样岂不是误了两个人……”莫归正色,无奈摇了摇头,“如果你真要误了他们的姻缘,那我就告诉你吧!”
莫归叹了口气,偷偷睨了初儿一眼,惋惜道:“哎!真是可怜了两个苦命的鸳鸯……”
“诶诶!”初儿赶忙捂住莫归的嘴,打断道:“我才不要枭不快乐,我不听就是,不过我若见到那个女子,你一定要提醒我一下下,这样应该不算是泄露了天机吧!”
莫归嘿嘿一笑,眼里氤氲着狡黠,“当然,当然。”
初儿摆摆手,白他一眼,若有所思,“说不定今日七夕便是他们相见之时。”点着头,初儿微微一笑,拉着莫归出了水月天,“我们要早早的去守着,免得错过了。”
不等莫归答话,身体便被初儿拖得远了,莫归小心的吐了口气,额头已浸出一滴冷汗。
但愿天帝不会怪罪他的谎言,转瞬之间,莫归心底已祈祷了千次。
城里已是挂着各色的灯笼与丝带,上面写满了情人之间的托付与祝福。虽是日头西斜,但各色的灯笼却被人们早早的点亮,街上来来往往,奔跑的孩子,亲密的情人,极为融洽。
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莫不是带着喜悦的笑容。
天边慢慢透出红霞,映得人的脸上红彤彤的,像无数个遗失在人界的太阳。每个人的手上都托着一个纸做的河灯,上面用画笔画满各种图案,大都是各种姿态的牛郎织女,七夕嘛,难免不想起那一对传为佳话的恋人,但也有画着动物与花鸟的河灯,大概是为了在这样一个值得留念的日子寻找一丝喜庆吧。
天还未完全暗下,莲圃湖里已是放满了河灯,飘在湖面上,寄托着人们的思念,越来越远。
四下的人越来越多,湖岸已是密歇得不露半丝缝隙,虽是这般拥挤,但还是会看见一些人往里挤,大概是好奇,但更多于是心中记挂的那一份感情。
转头,一抹青衣依旧那样熟悉,熟悉得即使他身在千军万马中,她也能一眼把他认出。
“千昭哥哥。”
初儿喃喃,那不是她多日未见的千昭哥哥还能是谁。
只是,他至终只是看着眼前奔走的女子,他眼中不曾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