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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八掌 夜闯山庄(上)

跟在萧御风马车后的正是相府小姐林星疏,她白日里奔波了一天,刚刚跟踪瀛王府的严总管来到了醉仙楼,又盯上了鬼鬼祟祟从雅间中出来的这名长须男子。

林星疏自打从父母那里问不到毒害自己的仇家,便存了心思要找到家中旧仆探听此事。既然宰相府中没有工作超过19年的长工,那么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林家旧宅。林家虽然搬到现今的桑怀巷,但原来住的宅子却还在林相的名下,一直未曾转手出售。

今日一早林星疏嘱托写意两句,便出了相府,一路打听。她离开京城的十四年时光中,燕京城内的弄堂里巷变化其实并不大,只不过她那时年幼,很多道路都没甚印象了,所以还是询问了很久才找到地址。

找是找到了,可宅中留守的只有一名婆婆并两个打扫的小厮,老婆婆既哑又聋还不会写字,林星疏一问她三摇头,两个打扫的小厮不超过十四岁,林家小姐出生那会,他俩还在阎王爷那儿等候投胎呢,就更不知当年发生的事了。

林星疏无奈,拿了些银子给婆婆和两个男孩表示对打理老宅之谢意,十分沮丧地往回走。她一路走一路盘算,现在自己肩负着两则使命。一是解除师父身中的假寐之毒,二是为盈瑞六年历城洪灾中死去的千万百姓和师姐报仇。找到下毒之人的两条线索中,如今家仇这条暂时是断了,只剩瀛王这一条,而赈灾专银监守自盗的发头人也是瀛王。两则使命并做一则,针对的目标都集中在这位王爷身上。瀛王和他的党羽这帮人可以慢慢对付,但是师父身上的毒是越快解越好,得想办法进瀛王府探上一探,找找有没有瓶瓶罐罐、丸丸粒粒类似解药般的东西。林星疏想到此处,目光如炬,当下加快脚步赶到了瀛王府所在的铁狮子巷。

林星疏在瀛王府附近暗探了整整一下午,发现这里不愧是座巨豪府邸,步测起来,南北长2000多步,东西宽800多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设正大门,另外还有偏门、角门、小门、暗门,客卿、友人、奴仆、女婢、车轿马辆分别各得所入各有所出。每道门按照重要性都设有相应数目的明岗暗哨。南大门最为紧要,站岗的侍卫一共有四十名,有二十名暗哨;东、南、西面的大门站岗的侍卫三十名名,暗中监测的护卫有十六名;其余各门不等,明岗最少的也有十人,暗哨则最少为六人。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名巡逻的侍卫时刻防范有人侵犯。这些带刀的侍卫们每一个时辰换一次岗。守卫极其森严。林星疏本打算继续待下去,查探晚上的哨子是否会松动一些,直到黄昏十分看见一乘银顶蓝呢帷幔的暖轿自东南角门出来。轿子由八人抬着,后面还有一班轮换的轿夫,林星疏看这阵仗认为轿子中坐的定是瀛王赵澈了,遂赶紧跟着。轿子一路向城中心走,到了醉仙楼,停在轿厅。林星疏从窗户缝里偷偷看进去,只见一个矮胖肥蹲、穿戴阔气的四五十岁男子雍容地下了轿。林星疏方才知道搞错了,这人肯定不是瀛王。瀛王只比自己大2、3岁,这个老男人应该只是王府中管事一类的人物。林星疏正待回去,突然想起来萧御风曾经对自己形容过严虢虎的相貌,正是大圆脸、鱼泡眼、滚墩墩的身材,又眯着眼睛从缝里细看了一阵,这人可不就和萧御风说的一样。不出意外就是严虢虎没错了。既是这位,林星疏就不能走了。她估计严虢虎来这里吃饭,应该也会上雅间,于是先一步到了三楼,藏身在走廊顶的横梁上。不出一会,听见小二腾腾腾地上到三楼,到左手边第二间的雅座探了个脑袋就又下去了。开门的瞬间,林星疏看见房中有一个打扮朴素、浑身学究气、一把长胡子的男子,另外一个男子低着脑袋看不清长相,但是穿金戴银,一身富贵气。紧接着那长须男子出来,从走廊的窗子翻身跳了下去,身手矫健,身姿轻盈,一看就知道轻功非凡。林星疏的位置居高,她稍微往窗边的方向挪一挪往下一看,就能瞅见街上的情形。只见那长须人进了一辆老旧的皂色马车,随着车夫一声喝驾,马车向南而去。接着,又是一阵轰轰轰沉稳厚重的脚步声传来,是严虢虎来了,他走进的正是长须人出来的那处雅间。看来长须人是躲严虢虎才离开的。严虢虎一进去就关紧了房门,林星疏运功,分身落下横梁,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将耳朵贴了上去,可是隔声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林星疏想现在是晚饭时间,大抵严虢虎和里面的富贵男是要用膳的,既然什么都听不到,那么趁着这个空挡,先追上刚离开的胡须男,查探看对方在哪里落脚、是什么人物,然后再回来调查这屋里的人不迟。此刻不容多想,否则胡须男走远就赶不上了,林星疏当机立断,也从窗子飞身而下,向南追上了那辆皂色马车。

此刻马车中的萧御风不用想也知道,林星疏肯定是追在严虢虎后面来,才盯上自己的。萧御风勾唇微微一笑,低声吩咐李贵将车赶慢些,以免后面的人追得气喘吁吁。

林星疏在后面一路飞身紧跟着,却发现马车越走越远,已经将要出南城门了。她停下脚步,稍有犹豫。醉仙楼那边,严虢虎还有一摊,她指望着找到这个人的住处还要回头再调查另一个,这要是一出城,那头散了场就赶不及了。林星疏此刻恨不得能变个分身出来,两头兼顾。她咬咬牙、跺跺脚,既然已经追到这里了,也不可能再回头。于是加紧脚步继续跟踪。马车出城大约走了三里地,来到一个叫十里坡的地方。

因为成祖皇上迁都燕京的时候,嫌皇城不够大气,于是整体外扩七里,原来的十里坡距离皇城门便只有三里地了。

马车向前悠了几十米,停在一处朱漆大门的宅邸面前。青色棉袍的男子掀开车帘,健身一跃,跳了下来。车夫又谴着马儿向前去了,应该是要绕到侧门入宅。男子走上玉石台阶,扣了扣铜绿色的门环,一个角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子一闪进了宅子。

林星疏躬身向前小跑几步,躲在门前右侧的大石狮子后,探头出来瞅了瞅,大门横梁上悬着一块黑底匾额,上书“惟隅山庄”四个大字泛着幽幽的绿光。林星疏心中不由狐疑道:“这人穿着如此朴素,怎的会住在这么豪气壮观的宅子中?看来只是这山庄的一个仆役,他背后定然还有人撑腰。他看见严虢虎便躲,难道这山庄的主人也是与瀛王敌对的吗?”这样想着,便意欲进去打探一番。林星疏退到山庄的一处墙角下,抽出一条丝帕,蒙住口鼻,瞅瞅四周无人,使出轻功,悄悄飞了进去。

这里四处一片黑漆漆的,半点星火皆无,林星疏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轻移小步,等着眼睛适应黑暗。好容易看到几丛树影子,几块假山石,突然笃笃笃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她而来,从四面八方杀出二十几个持刀护卫将她团团围住。林星疏心下大叫:“不好,中了埋伏。”敌人人数众多,双拳难敌四掌,林星疏将手伸到腰身处,暗暗握了一把银针在手中,以静待动。只是林星疏不动,二十几个大汉也不动,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半刻,空中静的出奇。

林星疏性子急躁,此刻心中又惦记着醉仙楼雅间中的人,不能多耽搁,于是先下手为强。急抬纤手,翻掌放出一把银针。只见那银针刷刷刷刷突然像是变成了几千枚,如暴风雪般向二十多个护卫漫天席卷而来,齐齐插进他们的进穴、荥穴、原穴、经穴、合穴这五大俞穴。二十多个生龙活虎的壮汉马上便定住不动了。林星疏这一招采用的乃是广寒门的独门暗器——飞雪连天针,一般多在敌众我寡时使用,除了将敌人制住不动,必要时也可以取人性命。如果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广寒门的弟子是不能采用暗器的,否则不但触了门规,也是犯了武林的大忌。虽然林星疏并没有破坏规矩,不过刚用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这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没有时间给她后悔,顷刻间又冲出来十几个侍卫,皆搭弓持箭,银白色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林星疏虽学武多年,但是根本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有些微的害怕,但马上就稳住了心神,把住腰间剑柄。只听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虹,直直指向为首的弓箭手。

眼见着一场剑拔弩张的战斗就要开始,突然从一处巨石后传来一阵拍掌声,弓箭手门都放下了手中兵器。

萧御风迎着月色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只是颌下依旧带着那顶假胡须。“好好好,今夜竟然让在下见识到了独步武林、难得一见的飞雪连天针,林小姐此行甚好甚好。”

林星疏见被人识破了身份,索性将面纱摘掉扔了,长剑划过十几个弓箭手最后直指萧御风面前,怒道:“你们这么多人与我打,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下来,我们一对一。”说着,剑锋晃了两下,向其示威。

萧御风抚掌大笑,向前走了几步,弓箭手都退到一边给他让道。林星疏以为对方要下场比试了,加紧了握剑的力道,又挺了挺脊梁骨,稳了稳马步,眼中冒出火光来。

萧御风见她这幅架势,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不过林小姐早已是在下的手下败将了,无需再比了吧?”说着,抹开眉角的眉墨,取下假胡须,露出光洁似玉的面容来。“如何,我这个打扮比你的死人面皮好多了吧?林——星——疏。”

林星疏一呆,手中的剑垂落下来,不敢相信地问:“萧御风?你怎么在这里?”又看看旁边被自己定住的一帮人,还有他身后面色恭敬、站得笔直的一帮人,指指这边又看看那边,狐疑道,“他们呢?又都是些什么人?”

萧御风答非所问:“你饿了吧,我先带你吃东西去,再慢慢给你解释。”又对为首的弓箭手吩咐了一声,“谢武,让厨房送点饭菜到卧星居,记住,多放点辣椒。”谢武应了,便带着弓箭手们退下了。萧御风见林星疏还在发呆,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等会,等会,他们还被我定着呢。”林星疏推开萧御风,要去将针取下来。

萧御风又拉回她,“他们连你都打不过,要是再有人闯进来还得了,就让他们罚站一个时辰好了。”

林星疏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秀眉一拧,“等会,什么叫‘连你都打不过’,这话什么意思?”

“不用多想,就是字面意思,说你武功很差。”萧御风丝毫不留情面。

林星疏甩开他的手,抡起还没有放回剑鞘中的长剑横劈过来。

萧御风就知道她动手比动脑子快,赶紧躲了,往前跑。林星疏挥着长剑一路追向卧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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