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疏一时被萧御风轻视她武功的话语所激,来不及思索,便提着剑一路追赶萧御风,一定要他把话收回。及至一片小竹林前,萧御风停了下来,举着双手,转过身,求饶道:“行了,我投降了,林大小姐。算我说错话了,行不?”
林星疏不服,什么叫做“算他说错话”?“不行,是男子汉,你就痛痛快快和我比一场,不允许跳来窜去、到处闪躲。”
难不成今天不比还就不是男子汉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御风想不答应都不成,“好,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男子汉。我空手对你的长剑。”
“大言不惭!我给你时间找把剑来。”林星疏岂能占人便宜。
虽然手中这把长剑是下山后新购的,运用还不自如,而且此剑的灵气也不及落在雪山的涤雪剑,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把兵器,以此对付手无寸铁之人,传出去岂不被人说广寒门欺人。
萧御风撇嘴摇摇头,“太麻烦又费时。”
“你随身携带的摄魂索呢?”林星疏对那条银白色的链子一直记忆犹新。
“不了,还是不用了,以免你输得太难看。你放心,空手对你也绰绰有余,即使让你三招,恐怕你也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不要命的挑衅很快激起了林星疏的怒火,“你找死。”
林星疏足尖点地,衣抉翻飞,纵身跃起,剑气如同电闪雷鸣,直向萧御风劈下来。萧御风身形一闪,右移几步,横踩竹竿,利用竹子反相弹力,翻身一跃,在天空划出一道青色光圈。林星疏银剑从光圈中穿过,犹如轻云出岫。林星疏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萧御风,后者道:“哎呀,你们广寒门落雪剑法的第一式轻云出岫居然被你使成了猛虎出闸,真不愧你河东狮的本色!到头还得我配合你,才能将这剑法的漂亮之处展现出来。啧啧啧!你师父看了作何感想,应该悔恨当初怎么偏收了你,还不如收我为徒。”
“你!”林星疏气得吐血,她就不相信她苦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功,连萧御风一丝衣角都碰不到。随着一声“你”字,林星疏拿出了本门绝学的第二式——云逐晚虹。只见她一扫长剑,在身前地上画出一道火红的弧线,顿时火花四溢,空中升腾起一道道红色烟雾,暗夜的竹林舞动了沙沙声响,原来是骤起了一阵疾风,未待到风吹得云开雾散,林星疏身影乍现,泛着青色光芒的剑锋随之夺人魂魄而来。只是林星疏落地之时,萧御风却突然凭空消失,她正疑惑之时,感到有人用食指轻碰在自己身后要穴之上。毋庸置疑,林星疏这一招又落败了。刚刚林星疏从烟雾中现身的一刹那,萧御风闪到她身后,双掌开出,分攻林星疏背部两处要穴。他只是手指轻碰,若是直接点下去,林星疏不死也要全身瘫痪。
林星疏跺跺脚,再次转过身来,看向萧御风气恼的目光中已经夹杂了一丝幽怨。不容多想,第三招再次使出,林星疏长剑指天,足下使力,飞身于九天之上,长发飘逸,身如飞仙,她展开双臂俯冲下来,及至地面,躬身横扫,萧御风双腿凌空跃起,方才避过剑气,紧接着林星疏一个急转,长剑又向他的右臂横划过来。萧御风右掌蓦地翻过,压上她剑刃上。林星疏欲将剑抽回,可是剑身像是被萧御风的手掌吸住似的,她又加大力道,奈何那剑竟然一动不动。
萧御风凭着深厚内力牢牢将那剑吸于掌中,看林星疏急得小脸涨得通红,觉得甚是可爱,可是出口的话还是令对方暴跳如雷,“你这招晚来欲雪,都说了是‘欲’,就是要下但还没下,可惜就被我这阵疾风吹得云开月明了啊。”说着,还用左手摸向此刻已经根本不在他颌下的长须,他摸了个空,又移上去两寸,抚了抚自己光洁的下巴。
林星疏抽不出剑,索性腾开手,一掌向萧御风胸前打来。萧御风右手吸着剑,左手还在摸下巴,也根本没有防范到林星疏来这手偷袭,生生被她打了一掌,放了剑,顺势躺在地上装死。
林星疏看着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萧御风,怒道:“说,你是不是将我们广寒门的绝学偷偷研究过?而且钻研了很久?”如果不是这样,她绝不可能三招都惨到这种地步。
对方没有回应。
林星疏挪出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喂...喂...”
萧御风还是一动不动。
林星疏刚刚掌握了分寸,出手的力道根本不可能伤及他分毫,明知对方是在装死,索性躬身下去,“好,既然半死不活,干脆再给你一掌送你归西。”说着,作势要伸手再送上一掌。
萧御风岂能再受一掌,那今后什么面子都没有了,猛然拉开了她的手,林星疏一个重心不稳,跌到萧御风怀里,撞得鼻子生疼。她右手被萧御风拉住,只得用左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结果萧御风单手盖到她的背部,又将林星疏压回到自己身上。
林星疏恼了,这定是传闻中的登徒子了。她拼命挣扎,又是叫又是骂,想要挣脱萧御风的桎梏。
折腾了一会,萧御风才开口道:“我劝你还是别乱动了,一个女人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还扭来扭曲,会有什么后果?你是个医女,不用我明言了吧?”
林星疏刷地一下红了脸,唬得再也不敢乱动了,乖乖地躺在萧御风胸前。只是她这口气难消啊,仰起脸,瞪得萧御风的下巴就要穿出一个洞来,咬着银牙,恨恨道:“你想怎么样?”
萧御风慵懒地答道:“我不想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还不放开我?”
“哎呀,你到别人家来采花,结果反被人采了,这能怪我吗?只能怪你自己乱闯。”
其实,萧御风今晚答应与林星疏比武看似被逼,实则是他自己步步安排的,深层的原因是要告诫林星疏今后不要乱来。胡乱闯进别人的地方,也要看看自己的能耐如何。林星疏经过云起时的点拨,武功底子是不错的,但是实战经验太少。须知真正交战的时候,局势变幻莫测,凭着她几招未到火候的剑法,又不懂得变换,肯定要吃大亏。今日好在碰到的是自己,万一哪天又胆大妄为落入到别人的陷阱中去,后果不堪设想。萧御风为了吓唬她,派了二十多个侍卫围攻,结果被她用一记飞雪连天针片刻解决了。之后本来安排了弓箭手,但是临时又顾忌到乱箭之中真的伤了她,因此又现了身,令他们撤了。再来就是使用激将法,气得林星疏发狠要挑战自己,然后他亲自喂招,陪她对打咯。至于此刻的吃豆腐,则完全是自己善心之下得来的福利,所以萧御风享用得极为心安理得。
林星疏鼓着腮帮子,反抗道:“你这儿有什么花可采?”黑咕隆咚一片,谁看得清楚。
“哦,对了,女儿是花,男子是草。你确实不可能是来采花了,莫非是来种草的?”萧御风打趣道。
“你!”林星疏气鼓鼓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骂了一句,“你这朵猪尾巴草!”
这时,萧御风突然一下松了手。林星疏只怕他有诈,一下子倒还不敢动。好巧不巧,一个人影晃过来,大力咳了一声,低着头,对地上的萧御风恭恭敬敬道:“庄主,饭菜准备好了。”
林星疏吓了一跳,赶紧从萧御风身上蹦起来。来人正是刚刚那位弓箭手的首领,叫做谢武的。他看见地上及其暧昧的一幕,丝毫不以为奇,神色自如,倒是身后六名端着饭菜的绿衣小丫头嘴角不停抖动,眼角、眉角满是笑意,全身憋着笑轻颤着,连累盘子中的碗碟“得得得”震得响。
林星疏方才顾着和萧御风斗嘴,没注意到脚步声,现在萧御风早松了手,情形看上去倒像是她自己主动趴在萧御风身上的,此刻林星疏算是羞死人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尽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低着脑袋绞着衣角,但细看上去,脸上烧得红云朵朵,煞是好看。
较之林星疏的难为情,萧御风就显得大方多了,他施施然站起身来,对下属们道:“你们先将饭菜放进房中吧。”
“是。”谢武拱拱手,六个丫鬟因为拿着东西不便,微微福了福,就先行一步往竹林深处去了,一路还能听见她们的笑声。
人走远了,萧御风才抖抖身上的灰尘,对林星疏道:“折腾了半天,你也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林星疏输了比武,心里不服也得认了,她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自然是委屈得要命;偏偏又被这人轻薄了去,还被他家的丫鬟护卫全看见了,林星疏19岁虽也不个小姑娘家,但总归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脸面往哪儿搁?林星疏又羞又气,可还不能让萧御风看出来,不然这登徒子更得瑟了。当下,只能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于是尽量自然地说道:“我那些针虽然没扎在致命的位置,但放在人体中时间久了也不好,我现在去取下来。还有,严虢虎还不知在醉仙楼那儿筹谋什么呢,我得回去看看。”说着,绞着衣角就要往回走。
林星疏这点小心思全都写在她烧得火红一片的脸上,萧御风难道看不明白?他闪身拦在林星疏面前,戏谑道:“怎么,被人撞见你种草,害臊了?”
林星疏抬起绯红的脸颊,瞪着萧御风的大眼睛中都要射出飞刀来。
萧御风一看,这玩笑要适可而止了,否则妮子真要生气了。他微微后退了两步,脸上勾起温和无害的笑意,低声软语,连连赔礼:“好了,你也别气了。今天真是我不对,我向林大小姐赔礼,不敢再有下次了。”说着,真的弯着身子对林星疏打躬作揖,还一揖到底,样子颇为严肃。
林星疏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看着他这么诚恳向自己道歉,心中之气以去了大半。“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现在,林大小姐可以和我去用膳了吗?”萧御风也忙活了半晚上,五脏庙早就闹起了脾气。
林星疏摇摇头,“不行,我得去醉仙楼。”
“哎呀,就严胖子那点事,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萧御风拍着早已经贴到后背的前胸,一副没有什么事情能问倒他的自信。
林星疏还是摇摇头,“可,那些针。”
“嗨,你当我这里的侍卫这么不堪一击?让他们吃吃苦头吧。”
“可是...”
萧御风再不跟她啰嗦,拉起她的手就走。林星疏依然停在原地,萧御风回过头看她,只见林星疏目光死死盯住他牵着自己的手,眼中射出的火焰快要将那手烧出个大窟窿来。萧御风吓得赶紧将手抽回来,傻笑一声,“呵,不好意思,我饿傻了,一时忘记了。”林星疏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向竹林深处的一丝灯火走去,脸上尽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