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疏满腹狐疑地瞅着萧御风,卿云十三骑是做什么的?萧御风不是惟隅山庄的庄主吗?怎么又变成什么卿云门的宗主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御风耸耸肩,看着林星疏道:“我昨晚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急着要回去,我没有时间说——”
提起昨晚,林星疏就来气,找护卫拦她、和她比武、弄宫灯阵这些都省略掉,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说清楚?还有后来他送自己回家,走了一个时辰,怎么不说?要是当时边走边讨论,也不至于把气氛弄得那么尴尬。林星疏想到昨晚情景,脸上又泛出些红晕来。
求同享看林星疏红了脸,他估摸着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嘴里啧了两声。
林星疏发觉自己想远了,赶紧回过神来,沉着嗓子道:“那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吗?”
萧御风关子卖够了,也不再拿“这是从我师父那里接过来的”这样空泛的话搪塞林星疏,一五一十将这山庄的来历、卿云门的发展历程与现状说与她听了,随便也交代了一下自己去考科举的始末。
林星疏听萧御风说完,总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有三个身份,一个是元帅府的萧御风,一个是新科进士韦焕生,还有一个便是这山庄的庄主同时也是卿云门的宗主乌飞羿?”
三种身份三个名字三家姓氏,如果再多一个就是四姓了。林星疏突然没来由地想到入京的隔天在孔雀铜大街碰到的那个相士,记得当时他说过一句话“姑娘只要嫁给四姓男子,便可趋吉避凶,消灾解难”,当时她以为相士的意思是说自己须得嫁给四个不同姓的人方能避过灾难,倒是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四种身份四个姓的。
萧御风和求同享发现林星疏又在神游太虚了,唤了她两声。林星疏不好意思地笑笑,甩甩头,赶紧压下心中所想,示意萧御风接着说是如何盯上吴满的。
萧御风于是接了刚刚的话题道:“虽然卿云十三骑势力布满全国,但是你也说过了,账簿上有200来号人,要想在短时间内查清楚,也并非易事,于是我便吩咐他们先以京官为主要调查对象,并且走了一点捷径,所以很快便有了结果。”
“什么捷径?”
“找有高温熔炉的场子。
“以往,百姓、商号缴纳上来的税收碎银,府、州、县各级衙门都有铸银局或铸银场可以将之铸成大锭,以方便点收、运输、入库。因为熔铸的过程会有一些损耗,所以会收取一定的火耗费。当然官员们为了中饱私囊,通常收的会比实际损耗的要多。到后来火耗之重,一两银子加五六钱的都有。当今皇上为了防止贪污,在户部和工部两部增设官职,分派到各地方政府,专执税收银铸造之职。皇上让户、工两部协同管理,其实也就是让他们相互监督。火耗银通过户部和工部两部出具数额的中间值来计算,从此天下统一火耗银的数目为一两银子征收二钱。其实损耗的实际数值大约是一钱半,不过多出的半钱就算到各级官府的俸禄中了。也就是说官府可以光明正大的多收半钱,但是绝不能超过这个数额,否则就以贪污罪处置。
“反过来,国家将官银支出给各地政府和官员以后,必须将官银再融化一次,炼出小的银锭或者银块,也就是碎银,才能拿到民间使用。否则私自使用官银,就是杀头的大罪。
“官银要进入到国家把控的各级铸银局,必须同时出具户部和工部的两道公文。用于军饷、官薪、赈灾以及各地建设的官银,因为是公家正常用途,在写明详细的数据后,经过两部官银核实没有问题,就能得到两道公文。而脏银就难了,户部虽然基本在瀛王的掌控之下,但是工部绝大部分人都是太*子党。所以这批在盈瑞五年冬天打造,从顺天局出来,清晰印有铸造时间、出库地点的国库银,要想不被人发觉就用的出去,走户部和工部同时把控的铸造局不太容易,必须找其他有高温熔炉的地方将之融化掉。”
林星疏依照江湖人的第一反应,说道:“比如说铸剑坊。”
“没错。”萧御风肯定道,“其他还有瓷器厂、铜镜厂等。卿云门的弟子们明察暗访了京中所有这些位置,算是找到了。还真被你猜对了,真的是铸剑的,叫做鼎箭坊。”
林星疏刚刚是脱口而出,此时听见真的是造剑的场所,有些不舒服,她呐呐道:“没想到武林人士也参与进来了。”
“武林人又怎么样?哪里都分要脸的和不要脸的人。”求同享愤慨地说道,这也是大实话,不可能因为自己是好人,那么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就都是好人。
萧御风接着道:“这批官银因为数量太大,所以并没有一批熔铸成普通碎银,京官们都是分批次去的。但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去过。”
“吴满!”林星疏和求同享同时答道。
“没错。找到了目标人物,藏银子的地点便容易多了。吴满名下的产业就两处,一查便知,一个是他父母和嫡妻所住的帽河湾胡同,一个便是种有十二棵杨树的旧宅子。至于他为什么不将银子用掉,和他那相好有关系,说起来又是一段故事,今天就不多讲了。”
林星疏想起那天在十二杨树前见到的妇人,并不感到讨厌,相反还有一些亲切之感,她也想知道究竟中间又有什么故事,不过这确实不算是今日讨论的重点,所以也同意暂时先略过。“那银雨的事情呢?干嘛弄得这么费事?直接报官岂不省事?”
求同享哼了一声,道:“这官向谁报?谁知道哪个官员是好的?即便他是好官,他能承担得起责任吗?这案子一查下去,你也知道牵连有多广,特别是关乎瀛王这样的人物,没准皇上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和面子,亲自将事情给压下来呢?”
萧御风赞同道:“没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管是高官也好,甚至是皇上也好,他们能堵住官员之口,但是百姓的悠悠之口他们是堵不住的。与其报官让他们被动来管这个事,倒不如利用舆论的力量让他们不得不主动来翻这个旧案。同享兄弟一直都是贫民之友,百姓绝对不会相信当年赈灾的银子是他劫去的,况且他既劫走了灾银,又为何要还给百姓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所以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这个黑锅无论如何不会背到他身上。”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林星疏顿顿又添了一句,“有什么是我可以出力的?”总是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等。”
“等什么?”
“等着吴满露出马脚来。”
林星疏也没有主意,只能等吧。她看看求同享,不太放心,又关怀两句道:“求…少侠,现在京城到处都在通缉你,你还是很危险的,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求同享听见“少侠”这个称呼,脸又歪了一下,道:“这个你放心,我作案五十余起,从来还没有被捉到过。别的不敢夸大,但是做我们这行的,轻功却是一流。不是我小瞧林小姐,你肯定是追不上的。就是和萧老弟比,我也是略胜一筹。”
林星疏昨晚已经听萧御风赞过,刚刚也见识到了,所以相信他所言非虚。
“再说,就算被逮到了,大不了就是拼他个鱼死网破,和这些狗官同归于尽。”求同享挺着胸脯,字字铿锵,说得大义凛然,林星疏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敬意来。
只是下一刻,他又做苦情状:“不过,我想我要是被捉到的话,疏儿妹妹和风儿弟弟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疏儿妹妹?!听到这么个称呼,林星疏头皮发麻。
萧御风感觉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死远点,谁准你这么称呼她的?还有谁是你风儿弟弟?”
林星疏见今日讨论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道:“如此,求少侠自己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萧御风马上向求同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道:“疏儿妹妹,咱们刚认识,总要一起吃顿饭吧?”说着看看天色,又道,“况且现在也将近午时了。”
林星疏心里还记挂着夜探瀛王府的计划,“不了,我——”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