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姐妹自然是过来道谢的,依然没有被请进去说话,但是他出来了,和她们简单交谈几句,无非是“职责所在”“不必客气”之类的,语气虽然没有不耐烦,但是十分冷淡。
陈月出捧上了亲手做的点心,小心翼翼请他接受,面上是害怕被拒绝的惊慌,同时也带着难以掩盖的爱慕神色,陈舜英冷眼想看自己这个妹妹,并不阻止,只是冷哼了一声。
陈月出便似害怕了,想要收回手,但是却还是没有,指尖略微颤动着,楚楚可怜看着他,柔弱的目光几乎能叫所有的男人为之心碎。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有人走了出来,穿着一件长裙,愈发显得腰若束素,虽然她手上还拿着一个面包,但是她们都看到她冲他挥手的时候,他面上淡淡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最终那份礼物还是被王家兄弟给解决了,陈月出当时看到他接过去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但是看到他转眼就送了王家兄弟,面上的血色便刷一下退得一干二净。
陈舜英幸灾乐祸笑了起来:“走吧,他也不喜欢你!”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父亲大清早指使她们来的目的?
想当初陈月出的母亲不就是这样勾搭上了她的爸爸么,她就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吃这一套?笑话!那是她的宋哥哥,独一无二的宋哥哥。
接下来的日子,沈绿薇坚决不肯再出门,最多只是在饭后在附近的山间小路上散一会儿步,她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惊疑,就怕什么时候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拿着把枪或刀冲出来。
不过事实证明,她是想多了。
日子过得非常平静。每天可以睡得自然醒,然后肯定会有精致的饭菜吃,有的时候是外卖送过来,有的时候是他亲自下厨。沈绿薇有一次看得好奇,想要试着学,他就在她后面一步之遥指点着,半点不会插手,哪怕是看到她手忙脚乱恼羞成怒,也不过是摸摸头以示鼓励。
最终沈绿薇勉强做了西湖莼菜汤,因为步骤简单,倒也是勉强能入口,看起来还算不错,她连忙拿手机拍了照片才让吃。他看得哑然失笑:“你拍下来做什么?”
她扬起一个微笑,道:“作纪念啊,多有意义。”
此番下来居然还上了瘾,不禁会记得把一些好看的菜色拍下来,就算是晚饭后出去散步,总会记得拿手机拍下路边的野花,细碎鲜艳的柔弱花朵,大片大片开着,极为漂亮,又有傍晚的火烧云,西方的天空被染成了胭脂色,艳丽得使人叹息了,还有从头顶上跳过去的松鼠,黑溜溜的眼睛,极为灵动,掉下来的松子,潺潺而过的溪水,清澈见底,小鱼游来游去,水草摇曳,鹅卵石有着各种难以描绘的花纹。
她几乎是着了迷,因为手机的像素有些低,没过几天他就给她一个很小巧的数码相机,平日里她是最不耐看那些电子用品的说明书的,这一次他教了之后,她也认认真真研究了一番,又开始兴高采烈乱拍。
他发现她对摄影并无天分,镜头的控制做得并不好,也对相机的各种功能没有了解,但是她有发现美的天分,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她却能发现它们静默的美。
所以她用相机把它们留了下来。
“如果你看见一场美景,但是没有人可以分享,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她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便闲闲问道:“那你打算与谁分享?”
“侬已经看见了,当然不是侬。”她忽然说了句家乡的方言,是吴地的方言,与上海话并不相同,但是类似。
他听懂了,于是挑挑眉梢,道:“所以?”
“我申请了个博客,以后把随笔照片都发上去和别人分享。”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意味,“但是没有想好名字,宋先生你取吧。”
彼时,正是立秋,他们走在一条溪水边,清澈的溪水里印着晚霞一片,她看向他的目光盈盈,如水横流,脉脉柔情,他便微微一笑,道:“不如就叫秋水集?”
“秋水?”她咀嚼着这两个字,“‘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水么?”
“不。”他忍俊不禁,道,“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秋水。”
她一怔,显然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戏意味,便啐了他一口,别过头去,他便笑得更是意味深长。
又是一日,她看完了一本书,正无事,便去书房找他。
他在写字,站在那里,微微俯下身,神情从容,泼墨而就,一气呵成,她在旁边瞅瞅他,只觉好看极了。
他看到她来,放下笔,盥了手,招手让她过来:“到我这里来。”沈绿薇就走过去,他轻轻搂过她的腰,不知怎么的,沈绿薇的身材不算是********,胸部也不算是有料,但是唯有那腰真是好看,真像是楚腰纤细掌中轻。
他把她抱起来,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沈绿薇不由想起当年钱谦益也是这样将柳如是“抱之膝上,教以文墨”,不由抿唇一笑,并不推开他,只是拿起他刚刚写的那副字来,是她熟悉的瘦金体。
写得好看极了,她不是很懂书法,只是觉得好看,便是好的了。
因此一时兴起,道:“你教我写字好不好?”
他哪里会有不肯的,当下就道:“好,你想学哪种字体?”
她便道:“我就想临你的字,我觉得好看。”
他轻笑了一声,道:“不适合你呢,女孩子还是写小楷好看。”
她便故意道:“可是我就是想临你的字呀。”
他神色不变,稳稳一笑,道:“那也容易。”
他换了张纸,蘸了墨,让她拿着,然后握着她的手开始写,沈绿薇只觉握着自己的手温暖至极,耳畔有着似有若无的气息,叫她耳垂都红了起来,他偏偏淡定得很,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写得甚是认真。
写出来的的确是小楷,看起来像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十分秀丽,她一眼就爱上了那种字体,忙笑道:“好极,你写几张我临着。”说着却是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到了一边。
他到也不说什么,依她所言开始写了起来,他写得是《诗经》中的《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沈绿薇见了,也不说什么,当做没有看明白,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她把字临得比较像样了,才回赠了他一首《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都是心知肚明。
然而当时沈绿薇却是故作不在意道:“呀,墨宝哎,快敲印,我给收藏起来。”
他看着她如获至宝的模样也觉得欢喜,并不多想,拿着印章敲了下去,刚一落手,他就轻轻“啊”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神色。
沈绿薇迫不及待抢了过来,捂在胸口道:“不准反悔啊,送给我了不可以抢回去的。”
“你这丫头。”他哑然失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真没想到你现在还惦记着,看吧。”
沈绿薇这才笑盈盈展开来看了,讶异出声:“咦,原来你叫宋佑啊。”她念了几遍,“宋佑宋佑,佑……这名字好耳熟啊。”
他不动声色道:“所以说是很平常的名字了……你可是失望了?”
“没有。”她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宋佑这个名字配上宋先生这个人,也就与众不同了。”
“呵,这话说得真好听。”他忍笑道,“还真是谢谢你那么大费周章来套我名字,说罢,计划了多久了。”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无辜道,“今天只是巧合,我才不敢算计你呢。”说罢又赶紧道,“好了好了,不要写了,我们去吃下午茶。”
他任由她推搡着自己走出去,下午茶有焗红樱桃玫瑰芝士蛋糕,覆盆子冰激凌,核桃咖啡冻,核桃咖啡冻,巧克力慕斯,水果塔,各种口味的布丁,她都是拍了照再吃,对他道:“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他便对她道:“你这样,倒是让我想起清少纳言。”
深绿微一怔,随即笑道:“是,‘这是很有意思的’。”
在清少纳言的《枕草子》里,常常可以听见她说,“这是很有意思的”“这也是很有趣味的”。
晚饭后,依然是出门去散步,在落花树荫间走过,花香染衣,清风拂面,天微微擦黑之后,云彩边缘是一种瑰丽的紫色,她看到有一株白玉兰开得极好,便折了一朵下来别在衣襟上,清香萦绕。
他见她喜欢,便随手折了些藤本植物,简单穿插便可以编成一个环,又折了一些颜色淡雅的花朵缀在上面,沈绿薇一直很好奇的看着,走完折回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编完,随手把花环戴在她头上。
沈绿薇伸手碰了碰,便走到最近的溪旁,在水中照了照,水中的少女长裙过踝,花环亦是随意编织,但是看起来非常和谐。
她就回头冲着他笑了起来,漆黑的长发飘飘,裙角被风扬起,她纤纤玉指按在花环上以防被吹走,他看着看着,便难以抑制的微笑了起来:“这可是在山中邂逅仙女了。”
“那你从此可就长生不老了。”她抿唇一笑,如此打趣他。
“那也要玉成好事之后,才能长生不老吧。”他打趣人的时候也是一番淡然的神色,“不知女仙有无此意?”
“仙女觉得被冒犯了,所以要回天庭去了。”她只是面上略略一红,随即不甘示弱反击。
他亦是不动声色道:“据闻,当年有人是偷了仙女的衣服,所以她才不能回天上的吧。”
沈绿薇一听,轻叫了一声,连忙跳开几步戒备的看着他,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来来,到我这里来。”顿了顿,又忍笑道,“不抢你衣服。”
沈绿薇想绷着脸说什么,到底是没能够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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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这真的是写得非常有爱的一章,里头的很多场景都是在我看来最美最美的,于是读者没有被萌到,作者自己先要萌翻了。从拍下那些有意思的景象,到“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调戏,再到“抱之膝上,教以文墨”,到山中邂逅的仙女,都觉得好萌好萌。
越来越觉得这文不像是小说而像是散文了,但是这也许就是我要表达出来的一些想法一些情意吧。兴许大多数人会觉得无趣,可是我觉得好有爱,绝对不忍心舍去!这大概就是风格了……
于是在那么美好的一章,男主的名字千呼万唤始出来。
我估计来看文的我的旧读者,谢谢乃们从贴吧晋江过来……然后看到这一章会不会有一种“啊,原来是他”的感觉……我想说,乃们都想多了,捂脸,绝对绝对不是他!
也不能是他啊,叫我情何以堪!
于是乃们看了觉得萌否?有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