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常常流连于那个地方,别人告诉我他迷上了那里的花魁。我不明白,一遍一遍的问他,他一回一回的躲我。有一回他终于不躲我了,他冲我大吼:‘是,我爱上了别人!你看你整天一身白衣,别人还以为我家死了人呢!’他从来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他从来都是对我柔柔的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不是喜欢我穿白衣的吗?那是他自己说的呀。
可是,一切就像夏天的雷雨,你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东西,雨点就落了下来。我眼睁睁看着他把那女孩娶了回来,她可真年轻,一身的大红嫁衣真是好看,让我想起了在阁楼上看书的十六岁的自己。他带着那女孩来见我,我听到丫鬟轻声说:‘娘,姨娘给您敬茶呢。’我转头去看说话的丫鬟,眼里甩出了一串水珠,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二十岁的我竟然已经苍老的听不懂丫鬟的话了。
等我转回脸来,看到他脸上滔天的怒火,像升腾的大火,要将我燃尽。我知道,我是该走了,我要带他一起走,这是他答应我的,他怎么能爱了我的白衣,又去解别人的红衣?我去他的寝屋找他,准备带他一起走,大火红红的,像极了我们大婚时的嫁衣,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带他走,一辈子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时候,那个女孩冲进来,她穿着正好的红,正配她的年纪,她进来融进这大火里。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他弄出去的,我看到他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好疼,我想去他那里,可是我走不动了,他冷冷的眼神像一根绳索将我缚在了原地。在漫天的大火里,我觉得冷极了,像隆冬时站在庭院里,有人往我身上泼水,水一沾到我身上就结成了冰,我站在隆冬的冰天雪地里,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玄白的眼前好像有一个在大火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白衣女人,远处一个面貌不详的男子冷冷的看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那女人一脸的绝望,看得玄白心里也冷成了冰,他甚至没有发现云樵已经停止了讲述。
“那女孩就是悦容吧。”回过神来,玄白看到红衣的云樵瑟缩成瘦小的一团。她点点头。“那么他……你相公还是把你们救活了不是吗?”
云樵瞧着他,玄白看不出她什么意思,云樵的目光又飘向了远方。“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悦容还从身后揽着我的腰,我掰开她的手看到她背后的灼伤,我觉得她真可怜,她本来那么好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云樵苦笑,“庄里的人全都没了,我不知道这场大火到底烧了多久,后来我再没看到庄里的其他人。想来,他一定是走了,再不愿看到我了。”云樵倔强的仰着头,玄白看到她裸露的眼眶里流出清凉的泪珠,沾湿了她的红衣。
“你是恨悦容才不告诉她这些吗?”玄白问她。“恨她?为什么?我可怜她还来不及。我不告诉她,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告诉她我们被相公抛弃在这里了吗?”云樵迎着他,“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也只恨一个人。”说完她转过身去,低低的呓语:“再也没力气去恨别人了。”
“可是悦容不恨他,你不该把她也困在这里的。”“呵呵……”云樵带着哭腔笑道,“你以为,你以为他还会要她吗?你不明白吗?悦容,悦容她跟我一样,如今一样成了弃妇。不然,不然,他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看着她烧成这样,又为什么不来找他?你怎么会不明白?”
“姐姐!”悦容楚楚动人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云樵转身遮了泪眼,悦容对玄白笑笑,走到云樵面前,开口道:“姐姐,我大概是很爱他的。”她顿了顿,“可是,现在我只想陪着姐姐,陪着姐姐在这里终老。”
玄白再去看青儿时,云樵和悦容两个远远地瞧着他们,好像想起了陈年的旧事,嘴角都漾起了细细的波纹。
小白说那是他的两个恩人,青儿的眉头皱了一下,小白笑着抚开她的眉头,告诉她是因为她们他才找到了她。青儿伏在小白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小白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看两位女子,他按着青儿的肩头说:“这样我更要帮他们了。”